吴观见状,解释道:书院学子受殿下恩惠,自当对殿下画卷铭记入心。
魏玘勾唇,只笑,并未答话。
阿萝在旁聆听,大致明白,是魏玘对学子有恩。可她困惑,想魏玘虽然创办书院,但越国书院不止台山一座,区区入学,何来恩情。
思量间,便见吴观挥袖,驱走两位学子。
他又同魏玘道:眼下距离晚膳还有许久,殿下难得来此,定有心考察书院各处、了解学子近况,不妨听老朽禀报一二。
几是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沉默的段明忽然开口:若殿下听山长述事,小生愿领小娘子走动书院各处,熟悉周遭。
阿萝惊讶,没料到自己会被提及,不禁回头,看向段明。
段明面带微笑,穆如清风。
二人对视一幕,被魏玘尽收眼底。
他也笑,道:山长言之有理。
不等众人反应,他伸臂,拍往段明肩头,五指扣压,冷声道:只不过,本王如要了解学子近况,当自学子处,而非山长处。
段明,你以为如何?
段明面色不改,沉着道:任凭殿下考验。
魏玘冷笑,道:很好。
既然如此,就有劳山长,领阿萝熟悉书院,再与本王汇合。
此话出口,阿萝又是一怔——魏玘提到她名字时,咬字重得惊人,像是要说给谁听。
她抬眸,打量魏玘,见他凤眸弯出微弧,弧度却冷冽,好似刺骨寒刀。隐约之间,她感觉他好像又生气了,却摸不透原因。
吴观得命,拱手称是,心下叹息连连。
他虽是读书人,但年事已高、见惯风浪,看出两人冲突,暗自为段明捏一把汗。再看阿萝,生得清丽,怎料懵懂如此,幸也不幸。
可这些心思,他断不会搬上明面,便摆手,与阿萝道——
小娘子,请随老朽移步,览观书院景貌。
……
阿萝跟随吴观,行于台山书院内。
相较肃王府,书院并不
大。目之所及,建筑只有黑白两色,院里栽植绿树、灌木等。常见学子走动,或是清扫,或是攀谈,或是吟诗作画。
阿萝上一次见到这样多人,还是在西市。
在她看来,书院与西市确有不同——西市是传说里的市井,热闹、亲切、满是烟火;而书院是学习的场所,清净、典雅、令她向往。
有学子见到二人,便停步,恭敬行礼。
阿萝见状,也心生欢喜,两手提裙,依照礼节,向人回敬。
她模样认真、端方,透出一股青稚的娇憨,叫吴观看去,边笑边捋起长须。
他道:小娘子果然纯稚。
自魏玘处,他听说阿萝出身巫疆、天真单纯,却不曾想,她彬彬有礼、分外可爱。
阿萝眨眸,学道:纯稚。
这倒是个新词,聂若山、周文成等人没教过她。
吴观笑道:便是在称赞小娘子,心如明镜,不染纤尘。
连出两个难词,阿萝听得似懂非懂,却也知是夸她,双颊一红,透出些赧色。
她道:我不像这样好。
二人正说着,忽听喧哗声起:肃王殿下来了!
听说和段明在一起,快去看看!
阿萝循声望去,只见众学子面露惊喜、放下活计、结伴奔走,一时深感惊讶,不想魏玘真有如此声望,竟惹众人去瞧。
她还记得,在肃王府中,仆役对魏玘又敬又畏,与此刻完全不同。
为何会有如此变化?是因先前提到的恩情吗?
吴观走在旁侧,将她困惑看在眼里,便放缓声音,道:既要熟悉书院,小娘子便听老朽说说书院的故事,可好?
阿萝回眸,点头道:好的。
她惯是爱听故事,此刻,又多了几分对魏玘的探究。
吴观背手,略一清嗓,便道:九年前,越国开科,于是平民亦可借助科举、入朝为官,一朝飞黄腾达,便能改变家族命运。
可是,如算学、明法等科,需经人传授。书院高昂,凭平民财力,难以承受。
至此,阿萝大致明白,是书院要教授学子考试、做官,但费用颇高。
她道:这与台山书院有什么关系?
吴观道:自然有关。
六年前,一位老人有心办学,帮助平民入仕,便辞去官职,与好友隐入台山。但是,兴办书院需要钱财。老人无所积蓄,求助多方,却一无所获。
听到这里,阿萝颦眉,眸间抹过忧色。
——这分明是极好的心愿。若有人来求她,但凡她有钱,也会出手相助。
她道:之后呢?
吴观一捋长须,道:之后,圣旨突然降下。
大越皇次子出阁,点选老人为王傅,入王府当值。这与老人心愿有悖,可皇命难违,纵使不愿,他只得赶赴上京,谒见皇子。
阿萝睫帘一颤,这才知——老人并非吴观,而是周文成;皇次子不是旁人,正是魏玘。
只见吴观敛起笑容,目光微烁,苍迈而慨然。
他道:老人走入殿里,跪在殿下,看那十五六岁的皇子,于主位间立起身来。
记起当时情景,便是少年来到近前,两手扶起老人,神情沉着、冷泰,显与年龄并不相当,像稚嫩的雄狮,虽然青涩,却可见未来锋芒。
思及此,吴观声音一沉,续道:
他与老人道——
本王有意,助天下更多人执掌命途,自台山书院伊始,先生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