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要救的。”
“非但要救,还要学、探、知、破。”
这是阿萝的肺腑之言,也是她的态度、志向与心愿。
自从得知蒙蚩患病,她痛苦许多,也流泪许多,只觉如被抽去心神、硬生生割开魂魄。
至亲患病,医术无治,该当如何——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阿萝可以确信,此等痛苦,除她之外,定有旁人与她一同承受。
所以,为蒙蚩、旁人,也为自己,她必须做些什么。
“救我至亲,伴随左右,平息痛苦;学我所思,至精至微,分毫勿失。”
“知我有限,识人生、医术有涯,不寄奢望,不存执念,更不求逆转生死。”
“破我所困,识勤思、笃行无涯,博采众术,不拘于一方一药,以期攻克艰难、造福后人。”
一番话[3]掷地有声,充盈雅间之内。
巴元缄默不语,抬眼再望,对入一双明澈的眼眸。
面前,阿萝纤薄、娇小,肩膀柔瘦,仿佛难担重任——但在此刻,老者已然知晓,她是石罅里迸出的野花,单纯,清丽,无比坚韧。
短暂的沉默后,雅间内振出畅快的笑声。
巴元拊掌,连连叹道:“小丫头,你着实令老夫大开眼界。”
阿萝仍绷着心,尚未自情绪里脱出,忽听他称赞如此,一时面露茫然。
她懵懂,湿着睫,轻轻啊了一声。
见她呆愣,巴元收笑,恢复严厉,道:“呆笨。”
——翻脸倒比翻书还快。
阿萝眨眸,终于凝神,忙道:“阿翁,我是不聪明,但我心诚,也愿意努力。”
巴元手杖一敲,示意阿萝打住。
他轻咳,神色又缓,口吻也平和许多:“蒙小娘子,是老夫该向你道歉。”
“你参与考验,原系老夫受肃王与好友所托。老夫还当你依凭肃王、不学无术、仗势欺人,对你确有刁难。是老夫误解了。”
阿萝摇手,道:“阿翁,我都理解的。”
幸好,她在楼外摘下腰牌,否则二人之间的误会,恐比方才更深。
巴元捋须,嗯了一声,打量阿萝,道:“你与肃王的性子……倒是大有不同。”
“你柔韧、良善,好过肃王刚愎自用。”
阿萝听出巴元不喜魏玘,正要为他说些好话,便听老人咕哝道:“罢了,管教肃王是他老周的事,老夫没有半点兴趣。”
他一顿,又道:“蒙小娘子,你若无事,可自行离开。”
阿萝点头道:“好的。”
话虽如此,她并未动身,仍挽手,停留原地。
“我能请教阿翁一个问题吗?”
巴元道:“但说无妨。”
阿萝提息,道:“阿翁可了解痨病诊治?”
巴元神情一沉。
阿萝不愿引人误解,便诚恳道:“阿翁有所不知,我阿吉身患痨病,如今正在悲田坊治疗。我是想向阿翁学习,寻些法子,让他更好受些。”
巴元闻言,记起方才提问,自觉失言。
随后,他听出端倪,拧眉道:“你父亲在悲田坊?”
“老夫与坊主相识。若有传尸病患,常会通知老夫,近来倒不曾听闻。可是你记错了?”
得人如此回复,阿萝倍感意外。
她本想自己记忆无差,但被巴元反问,一时动摇,道:“对不住,阿翁,我再去确认一下。”
巴元颔首,道:“既然如此,你我之后细谈。”
“你暂且回府,等候消息。待老夫与会众探讨后,再与你准信。”
……
阿萝与巴元分别,离开雅间。
她行于长廊,足音轻盈,心绪也越发飞扬。
不论结果如何,至此,仁医会考核业已落幕,她终于有时间、有精力,处理蒙蚩之事,一并继续准备她与魏玘的定情仪式。
先前,阿萝为寻熟桐油,曾向杜松透露过惊喜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