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玉笛,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还久久回荡着激昂的《碧血丹心》。
玉笛敲在掌心,他叹了口气——至少比那曲哀怨的《哭风月》要好多了。
这个念头滑过他的脑海,他看着手上的玉笛,垂眸轻笑了一声。
笛身一端刻着歪歪斜斜的两个“正”字,还有一个“正”字,才刚刚划了一横——那是他吹笛时被她抓住错漏后,她得意洋洋地刻上去的。
不过,有三年没有再添新痕了。
他今天其实也吹错了一个地方,他方才要在筝声中插入《花好月圆》时,受了些她《哭风月》的影响。不过她大概是急着跟他打擂台,竟然没有发现。
楚正则轻抚过那些刻痕,白玉偏凉,被夏日烘出了融融的暖意。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遗憾她没有发现,没有在他的玉笛上再添一道痕迹。
“咚咚咚”
门外忽地响起三声敲门声。
门没关,楚正则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除了她,德忠也不敢让任何其他人胡闹。
他抬眸看向门外,薛玉润站在门外,微微侧首,朝他晃了晃手上握着的一个羊皮套。笑意盈盈,透着明晃晃的狡黠。
“陛下,你知道吗?你的《花好月圆》吹错了一个地方。”薛玉润言辞凿凿地走进来,在他面前展开自己手上的羊皮套,里头是一套简易的雕刻小刀,然后朝他伸出手,还勾了勾。
她辨音的能力早在跟楚正则多年对抗的过程中训练出来了,跟楚正则同时弹筝丝毫不影响她的判断。
弹了一曲《庆四时》以表庆贺之心之后,她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脸上“你终于又被我逮着一次了”和“你也有今天”这几句话溢于言表。
楚正则面无表情地把玉笛交道她的手上。
在这一瞬,他很确信先前那个遗憾的自己,只是被《碧血丹心》给震懵了。
*
被《碧血丹心》震懵的,也不止楚正则一人。
帝后合奏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许太后的耳朵里。但是太清殿离其他的宫殿都不近,除了顾如瑛,其他小娘子们并不知道楚正则和薛玉润究竟合奏了什么曲目。而顾如瑛闭门练筝,谁也不肯说。
“回太后,婢子愚钝,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只知道难过的、高兴的都有。一开始是薛姑娘弹,后来是陛下吹,然后薛姑娘和陛下一起弹和吹。有一首婢子听人在嫁女儿的时候吹过,好像叫什么……”
许涟漪坐在一旁,听宫女模糊地复述当时的情形,当即就明白顾如瑛为何会去而复返。
薛玉润当皇后这件事,顾如瑛一直都很不服气。顾如瑛是个心气极高的人,而薛玉润声名不显,她想必一直觉得薛玉润德不配位。如果再听到薛玉润和楚正则合奏,想也知道顾如瑛心底该是何等的怨怼。
“……《花好月圆》。”
宫女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名字。
许涟漪攥紧了帕子,手肘没留心,撞在了杯盏上。好在她的使女反应及时,才没让杯盏被撞倒。许涟漪深吸了一口气,借着喝茶压下了自己翻涌的情绪。
许太后看了她一眼,不过因为许涟漪遮掩了过去,许太后便也没有说穿。
三公主没留心她的举动,不以为然地道。“但是顾如瑛在荷风院弹的可是《碧血丹心》,这可比《花好月圆》难多了。”
就算三公主不精于此道,她也知道,《花好月圆》这样寻常人家嫁女也会吹拉弹唱的曲子,自是比不得《碧血丹心》的。
“这其中的关节不在于难易。”许太后微微蹙眉,看了三公主一眼。
但许太后并没有多说,而是挥退了面前的宫婢,将掌事宫女福春唤了过来:“福春,哀家让你挑的宫女,你挑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