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郞为了萧娘魂飞魄散了呜呜呜呜呜。”薛玉润看向珑缠的时候,说话还带着哭腔。
“天哪。”珑缠看到薛玉润的眼睛,差点儿也被吓得魂飞魄散。这得是哭了一整夜,才能哭得两个眼睛都肿了起来吧!
珑缠赶紧命人去煮鸡蛋,好给薛玉润揉眼睛,一边心疼地道:“书又没有长脚,姑娘下回悠着些看。”
珑缠昨晚起了好几次,只是每次都被薛玉润挡了回去。
“可是长离居士写得太好看了,我根本停不下来。”薛玉润恹恹地趴在桌上,桌上的宣纸雪白如初,一滴墨都没有沾上:“他能不能接着写檀郞投胎转世之后,继续跟萧娘在一块儿?”
“要不,姑娘去找找这个长离居士究竟是谁?”珑缠替她梳着头发,建议道。
“不要。他要是想被人知道,早就扬名了。”薛玉润伸手拨弄了一下瓶中的桔梗花:“没事儿,等及笄礼的时候,还能看到云音班排演《相思骨》。”
她一想到云音班排演的《相思骨》里,檀郞还是会魂飞魄散,不由得用了些力,拽下了一瓣桔梗花,呜咽了一声:“算了,大不了我续写一个结局给自己看。檀郞这么好的郎君,萧娘这么好的小娘子,怎么能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呢!”
“这样也好。”珑缠试着拿罗帕轻敷薛玉润的眼睛,最后叹了口气:“婢子打量着,您今日多半只能称病了,正好在家续写《相思骨》吧。”
“啊?我还想拿到先生的《相思骨》之后,去找滢滢呢。”薛玉润伸手去够铜镜,瞧了眼,就“啪”地把铜镜翻面盖住。
她捂着自己的眼睛,深沉地道:“珑缠,你说得对,是时候称病了。”
珑缠又心疼又好笑,扶着薛玉润站了起来:“婢子请晏太医来,跟他打个招呼……”她话音未落,便是一顿,复尔惊愕地道:“姑娘,您来癸水了!”
“诶?”薛玉润茫然地看着珑缠,还觉得自己有点儿睁不开眼睛:“我也不疼呀……”
“不是所有人都会疼的。”珑缠连忙指挥这个指挥那个,把薛玉润扶到床上去:“您哪,这些日子都得安分躺着,不能出门了。”
*
辗转反侧的楚正则也起了个大早,他练过字、看过奏章,掐着薛玉润起床遛狗的时间,提剑去了中庭。
少年颀长而矫健,剑随身动,是龙游四海。剑芒寒光胜雪,好比白昼惊起飞电。身停而剑落,竟见落花纷纷,簌簌似雪而落!
繁花似星坠,少年低眉拭剑,如松如玉,任谁观剑,不称一句“天资卓绝”?
——除非,对面是两条狗。
隔着花雨,楚正则冷着脸看着对面的两条狗。
西瓜没见过这场面,虽被宫女牵着,还兴奋地摇着尾巴,想朝楚正则走。宫女吓得一把抱起了西瓜,低着头行了礼,匆匆往前走。
芝麻就淡定多了,优哉游哉地走在宫女的身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回过头来看了楚正则一眼。
楚正则:“……”
他恍惚觉得,他从芝麻的狗脸上读出了嘲弄。
楚正则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南殿走。
“陛下。”德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当即就道:“薛姑娘素来会亲自遛狗,今天忽然没有出门,莫不是病了?”
虽然昨天薛玉润还生龙活虎的,但人嘛,总是可以病得很突然。
楚正则的脚步毫无迟滞地转了个弯,径直往北殿去:“去召晏太医。”
*
楚正则才走到北殿门口,珑缠就匆匆迎了上来,为难地行礼道:“陛下,晏太医正在给姑娘问诊。姑娘身子抱恙,怕过了污浊之气给您,可能不方便给您行礼。”
楚正则本以为薛玉润只是害羞,为不想见他找的借口,没想到她当真生病了,面色一凝:“怎么回事?”
珑缠迟疑地道:“姑娘昨晚一夜没睡。”
楚正则脚步一顿。
是昨晚那束桔梗花,逼得太紧了吗?
以至于她心神不宁到了这般境地。
“那她有什么话要带给朕吗?”楚正则拧眉问道。
珑缠一愣,摇了摇头。珑缠没明白,先前每日都要见的,有什么话好带?
楚正则闭了闭眼,沉声道:“朕明白了。你好生伺候。”
珑缠恭恭敬敬地将楚正则送出北殿。
等回到薛玉润的床边时,见晏太医在偏殿交代宫女益气补血的方子,珑缠压低了声音,对薛玉润道:“姑娘,婢子跟陛下说,您一夜没睡,没什么话要带给他。陛下说,他明白了。”
珑缠顿了顿,流露出了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茫然:“婢子愚钝,陛下明白什么了?”
皇上素来心思缜密,多半不会信“一夜未睡”这种托词。珑缠都已经做好了进一步解释,以便把皇上拦在门外的准备了。毕竟,“癸水”二字实在是难以对皇上开口。
可珑缠也必须要把皇上挡在门外,免得血腥气冲撞了皇上。
谁知,皇上这句“明白”显然意味深长,却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要求探望。
这实在不像皇上。
薛玉润躺在床上,小腹上捂着热水囊,眼睛上盖着包裹冰块的手巾。
她的脑海里同时交缠着一夜未睡的困倦,和看到天人永隔结局的悲愤。再一想到她居然光顾着看话本子,忘记做笔记了,更是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