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润朝二公主安抚地笑了笑,便静静地站在一旁。
不论孙翩如何处理孙大夫人此事,她永远是二公主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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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夫人也很难过,她看着孙翩,哭道:“翩哥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不会水又怕得很,好端端地跳湖作甚?若是、若是……”
孙大夫人不敢说下去。
孙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娘,正是因为我不糊涂。”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我虽然不才,却也向往为一言九鼎的君子,而非戚戚算计妻子的小人。”孙翩咳嗽了两声,语调也很哀伤,道:“娘对儿子耳提面命,儿子时时谨记于心,丝毫不敢忘。”
孙大夫人哑口无言。
孙翩轻声问道:“娘,您怎么就忘了呢?”
孙大夫人失声痛哭:“我何尝不想记得,可翩哥儿,你没有孩子——”
孙翩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了她的话:“娘,不是还有弟弟么?更何况,儿子当初求娶公主,是发过誓的。无论有没有子嗣,我孙翩此生对公主绝无二心。”
二公主轻声道:“君子重诺,当如季子挂剑,不可违心。”
“是。”孙翩温柔地看着二公主,含笑应声。
“娘,这个故事,儿子也是从您这儿学到的。”他又看向孙大夫人,道:“更何况,我并无遗憾,您也无需替我遗憾。若是今日叫那小人计成,儿子才真会愧恨终生。”
“今日,公主不是要跟薛姑娘出门逛街,而是要去见我们打算收养的孩子。她只是担心您失望,所以没有跟您直说。”孙翩深叹道:“娘,若今日计成,您难道……不会悔愧吗?”
孙大夫人脸色惨淡,嘴唇发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头微微地向二公主转动,可始终不敢真正看向二公主。
二公主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孙翩伸出手将她揽进怀中:“含芷,没事了,没事了。”他说着说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孙翩道了一声歉,颤颤巍巍地起身,跪在了孙大夫人面前。
二公主急声道:“夫君!”她说着,下意识地想跪在他身边。
薛玉润眉头一皱,正想把二公主扶起来,就见孙翩将她压回了位置上,只自己一人跪在孙大夫人面前。
孙大夫人也急着想扶他,却被孙翩撇开。
“娘,以后我跟含芷会搬去公主府。过继也作罢吧。此事,一定是儿子有错,才有今日之事。在儿子思过明白之前,不敢称能教养好孩子。”孙翩坚持道:“不过,请娘放心,儿子会每日回来陪您用膳,以尽孝道。”
孙大夫人万万没想到,孙翩居然要搬离孙府,她呲目欲裂:“翩哥儿!?”
孙翩三拜叩首,轻声道:“儿子愚钝,已尽心竭力于朝务,在家中若还要活在算计之下,实在已无心无力。再多跳几次湖,儿子只怕也要成废人了。”
孙大夫人急道:“这怎么能行呢?这怎么能行呢?”
薛玉润听孙大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向了孙翩握着二公主的手。他显然是用了些力,制止二公主说话,惹得二公主泪眼婆娑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薛玉润一瞧就知道,二公主心软,她若开口,是会留在孙家的。
薛玉润先前避在阴影里,尽量不去打扰他们处事,此时果断往前走了几步,让孙翩注意到她。
孙翩也的确没打算让二公主开口,也注意到了薛玉润。他立刻对薛玉润道:“多谢薛姑娘陪着含芷。只是,烦请薛姑娘上达天听之时,向太皇太后和太后陈奏,我如今是孙家之主,母亲之过,错在我身。”
孙大夫人更急了:“都是我的错,你哪里有什么错呢!这一切都怪我!”她转身,差点儿委顿在地,强撑着使女的手,对薛玉润道:“薛姑娘,薛姑娘,错都在我,都在我——”
“汤圆儿……”二公主哑声唤道,摇了摇头:“我……”
薛玉润非常上道,孙翩给她铺好的通天大道,她不走就是大傻子:“二姐姐,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孙大夫人在这一瞬,终于大彻大悟了她在此事上最应该道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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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润离开孙家时,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孙妍满脸歉疚地送她出门:“薛姑娘,实在抱歉。我没想到阿娘……”
她羞愧难当,满脸通红。
薛玉润对她有几分好感,毕竟当初二公主生病,孙妍就没有惦记着去静寄山庄避暑,而是留在家中陪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