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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赵渤,薛玉润好奇地凑到薛彦扬身边,道:“大哥哥,陛下什么都知道了?”
薛彦扬瞥她一眼:“陛下送了银子来,刚好抵了你在熙春楼上以三公主名义设宴花的银子。你说呢?”
薛玉润对自己大手一挥设宴毫无悔愧之心,理直气壮地道:“那不是很好嘛。”
赶在薛彦扬教训她之前,薛玉润赶紧道:“大哥哥,我还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薛彦扬果然咽下了教训她的话:“什么地方?”
薛玉润把这件事透着诡异之处娓娓道来:“首先,虽然中山郡王世子不是什么好人,但何奇真的是中山郡王世子安排来报复的吗?这未免显得中山王府太蠢了些。”
薛彦扬不置可否地道:“二月十八日,何奇的确请云枝去陪中山郡王世子,但云枝搬出了在你及笄礼上登台一事,何奇误以为她跟你有些交情,没敢纠缠。换了两个妓子相陪,被蒋御史大夫撞见。”
“今日,陛下为zhāo • jì一事,罚中山郡王世子入定北军营历练三年,人尽皆知。何奇在衙门坚称是他自己想报复云枝,恨云枝不肯陪客,导致中山郡王世子受辱,连累他主子,让他也在主子面前大丢颜面。”
“他的主子何日进是富商之子,这些日子一直在讨好中山郡王世子。你去文园看巾帼书院选拔时,他曾陪着中山郡王世子一起去文园找长乐县主。”
“那信封呢?”薛玉润连忙问道。她拿不准,何奇是真的没让阿平去偷信封,还是那只是他强词夺理。
“二月十八那日,云枝拒绝何奇之后,阿平私下对何奇表达了对云枝的不满,说她假清高。何奇称,正是因此,他想报复时,才找上了阿平。信封是阿平主动给他的,不过,只有信封,里面没有信。”
“但是阿平说,这一切都是何奇指使的。”薛玉润回忆在熙春楼上听到的话。
薛彦扬点了点头:“阿平在衙门里也咬死了这个说法。但何奇说,他没有给阿平一百两。他只给了阿平十两,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十两。”
“何奇这个数字听着更像真的。一百两不是小数目,报复云枝,也不至于要花这么多钱吧。”薛玉润回想了一下乡老们的话:“可如果何奇所言为真,阿平的一百两哪儿来的?”
“除非……何奇或者他的主子何日进,或者其他人,别有所图。可他们图云枝什么呢?”薛玉润若有所思地道:“说起来,其实云枝也很奇怪。她哥哥是贡士,她居然是戏子,而且出事不肯报官,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
虽然如今戏子的地位稍有提升,不至于被称为“贱民”,但也到底也是“下九流”。云远辙不该想方设法不让云枝唱戏吗?
“而且,恐怕街坊邻居先前也不知道云枝是云音班的戏子,否则,风言风语早就会传到我们耳中了。”薛玉润强调道:“赵哥哥先前也一定不知道云公子的妹妹是云枝,否则滢滢早就告诉我了。”
“他们不是亲兄妹,云枝打小就进了戏班,是乐户。”薛彦扬点了点头:“云母早年眼瞎,需要常年用药,全靠云远辙抄书和云枝在戏班补贴家用。云枝必须要唱戏才能撑得起云远辙科举的费用。”
“云枝称,她有幸能被云母被当做女儿养大,掩藏身份,是不希望影响到云远辙。隐藏性别,是担心听众不乐意他们追捧的小生是一个女子。”
薛玉润听完,轻叹了一声:“可现在,被何奇嚷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虽然赵哥哥不提,但想必云公子的处境也不会好。殿试在即,但愿云公子能放平心态。”
“云公子在会试中是第二名,何日进在会试中是第三名。”薛彦扬道。
薛玉润一震:“难道,何奇借着‘报复’的名义,真正的目的,是何日进想把云公子拉下水?所以,他们查到云枝的住所,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将此事嚷嚷出来,逼虎头请班主相救,佐证此事。再逼人去向云公子报信,借此让学子中也人尽皆知。”
“这是不是太迂回了点?”薛玉润咋舌道。
“如果,何奇和何日进,都是旁人的棋子。这一层两层的目的,不过都是障眼法。幕后之人剑指之处,是殿试本身、是陛下和中山王府的关系呢?”薛彦扬看着薛玉润,神色冷凝地问道。
“即将参加殿试的莘莘学子,无畏地对抗狎妓、强迫民女的中山郡王世子的走狗。”薛彦扬的眸中有些冷意:“汤圆儿,若当真出了此事,陛下首次亲自主持的殿试会如何?陛下与中山王的关系如何?”
薛玉润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可不仅仅是让都城学子寒心这么简单的事,也不是把中山郡王世子送到定北军营就能了结的。
楚正则必然会骑虎难下。
如今,事情安然无恙地了结,楚正则也趁机直接增添了护卫,幕后之人必定忌惮万分,殿试多半无忧了。
可薛玉润一想到楚正则可能会面临的巨大困境,依然忍不住急道:“陛下一定提前想好了应对之法吧?”
薛彦扬点了点头:“自然。”薛玉润:“……”
薛玉润回过神来,恼道:“大哥哥,那你还吓我!”
说得那么严肃,弄得她以为,自己先前在熙春楼,一旦稍有不慎,就会让楚正则身处两难之地。
薛彦扬看她一眼,沉声道:“否则,你怎么记得你今日身处在怎样的旋涡中?”
薛彦扬语重心长地道:“汤圆儿,虽然你今日处置极为得当,比我们所设想的解决方案都要好。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先考虑自己的安危,明白吗?”
“明白的。”薛玉润收起了恼意,认真地道:“大哥哥,你别担心,我带了好多护卫呢,我不会以身犯险的。”
“你最好别。”薛彦扬叹了口气:“陛下已经让我在北衙禁军训练女禁军了。”
薛玉润红着脸,轻咳了一声:“……倒、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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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是夜,薛玉润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悄悄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繁忙的朝务之外,殿试在即,贡士们还出了这样的事,楚正则一定忙得热火朝天。
可尽管如此,他依然密切地关心着她。
薛玉润轻轻地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
一时觉得被楚正则吻过的指尖也麻,被楚正则吻过的唇瓣也酥。
心尖像被羽毛轻轻地拂过,痒痒的。
薛玉润呜咽一声,埋在枕头中央,然后把自己的软枕折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若是能日日相见就好了。
这样,哪怕他依旧政务繁忙,她也不用通过二哥哥,才能见到他;不用通过大哥哥,才能知道他的爱护。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从前懵懂无知的诗句,如今就仿佛是刻在心底一般。
薛玉润深吸了好几口气,赤足走下拔步床,悄然从箱笼里拿出了两条朱红色的缎带。
它们交织在一起,被编成了一串同心结。
其中一条,是当初登高宴上,他们分队时所用。另一条,是她后来悄悄地去普济寺求来的,用以挂在相思树上的红绸缎。
她的指尖缠绕着这一条同心结。
登高宴上表明心悸,相思树下初次深吻,仿佛都历历在目。
薛玉润轻轻地将一旁的铜镜扣在桌案上,好杜绝借着皎洁的月色窥伺到自己红扑扑的脸。然后,她将这条同心结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手放在心口,安心入睡。
隔得远还是有点好处的,比如,楚正则此时就一定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是时候绣个荷包来放这条同心结了。
薛玉润决定,捱几日不见楚正则,到时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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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荷包还没绣完呢,楚正则的信先到了。
其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汤圆儿,你还不来问朕讨要夸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