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避礼,是为了讨“相见则如意,琴瑟和谐,白头偕老”的彩头。
她只是,太想他了。
她低头,轻轻地绞着自己的袖子,看着地上透过窗棱洒进来的月色,悄声道:“可是,我很想你……”
窗外的人,静了静。
在这安静的片刻,薛玉润觉得万籁俱寂,可又仿佛能听见银汉桥上,火树银花间,有情人的低喃。
楚正则哑声道:“你出门,去院子里。”
薛玉润微愣,楚正则顿了顿,又道:“带上小石头,捂好耳朵。”
薛玉润被勾起了好奇心,哼道:“我给你做了乞巧节的礼物,要是我带着小石头出门,没有看到好玩儿的,我可就不给你了。”
一窗之隔,楚正则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低笑一声:“嗯。”
他听到薛玉润推门而出,便悄然地隐没在了夜色中。
*
薛玉润不知道楚正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在薛峻茂睡醒了,乖乖地在ru娘怀里啃自己的手指。
薛玉润赶紧把他的手指拿了出来,伸手捂住他的耳朵:“也不知道……”
她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巨响。
焰火一飞冲天,点亮了漆黑的夜。
薛峻茂顿时就被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他伸手指着天空,“咿咿呀呀”的试图跟薛玉润说话。
可薛玉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起去年乞巧节,她和楚正则去银汉桥,错过了楚正则在摘星楼上为她准备的烟火。
她那时只惊鸿一瞥,已觉惊艳。
可哪似今日,她就置身其中,见千万尾银鱼游入月中,万紫千红绽于苍穹,吹落星如雨。
她再无遗憾。
尽管她明知道楚正则不会被她看到——若是两人相见,便不是避礼——但薛玉润还是忍不住借着璀璨的星雨,四下环顾。
草木葱茏,娇红柳绿也略显踪影,只看不见她的心上人。
薛玉润踮了踮脚尖,决定自己要讨厌避礼这个习俗片刻。
*
等薛玉润带着薛峻茂回到房间,薛峻茂还兴奋地“吱吱哇哇”地说着话。好在宫女用肉干哄住了芝麻和西瓜,这才没让这个安静的夜晚再一次热闹起来。
薛玉润一眼就看到桌上多了一封信。
拆开信封,里头装着的,却并非碧云春树笺,而是一颗玲珑玉骰子,里头,安放着一颗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薛玉润倏地推开窗,楚正则果然已经不在窗外,唯有月色皎皎。
这样也很好。
她跟楚正则,今夜共赏过这么美的月色。
薛玉润笑看着月色,握着玲珑玉骰子,放在了心口。
*
翌日,薛彦扬起床的头一件事,就是把薛澄文拎出来大加训斥:“澄文,我以为你做事素来比彦歌稳重。你昨晚上怎么敢约陛下来府中用膳,还敢在陪陛下用膳的时候醉酒?醉酒误事!醉酒误事!醉酒误事!”
薛澄文贴着墙,站得笔直,朝路过的薛玉润,投去求救的视线,同时虚弱地道:“大哥,我没有醉得很厉害……”
正打算帮忙的薛玉润:“……”
三哥哥啊,你这是换一种方式求死啊!
果然,薛彦扬半眯起了眼睛:“哦?所以,你是故意为之?”
薛澄文:“……”
薛玉润赶紧解围道:“大哥哥,嫂嫂和小石头一定想你了,你快去看看他们吧。”
薛彦扬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昨晚上最好没有见过陛下。”
薛玉润把打算让德诚交给楚正则的荷包藏在身后,掷地有声地道:“没有,绝对没有。”
薛彦扬冷呵了一声,放过了薛澄文,只让他罚站一个时辰。
等薛彦扬走了,薛澄文幽幽地叹了口气:“汤圆儿,你说你眼看就要大婚了,大哥哥这……”
薛玉润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已经晚了。没过多久,薛彦扬的侍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三少爷,大少爷让您再多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自认为是体弱文人的薛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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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三哥哥的惨状后,薛玉润努力地替他把惩罚降低到了半个时辰,然后便在薛澄文哀求的目光中,爱莫能助地开溜,将荷包交给了德诚。
一个双雁于飞的荷包,换来了不间断的书信、楚正则数次趁夜临窗——自然也包括薛澄文日渐稳固的扎马步。
就在薛澄文可以跟赶回家中的薛彦歌吹嘘,自己扎两个时辰的马步都能面不改色之时,新的一年,悄然而至。
泰守十年一月二十三日,大吉,宜嫁娶。
乃帝后大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