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楚正则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从“天、地、人、君、亲、师”开始写起。
他本来以为薛玉润写到一半就要喊累,却没想到,她竟然坐得住。除了偶尔晃一晃不安分的小短腿,但总的来说,让怎么练,她就会怎么练,很是乖巧。
他的姐妹与他算不上亲近,二姐姐对他敬多过亲,三妹妹见到他都恨不得绕墙走。
但是薛玉润……
楚正则看着努力端正地写着“亲”字的薛玉润,她小脸红扑扑的,眉头偶尔皱起,有一点儿“苦大仇深”——“亲”字的笔画比其他字都多。
但当她写完这个字,眉眼立刻飞扬起来,下一刻,她就得意地把字帖举到楚正则面前:“我厉害吧?”
脸上浮现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楚正则莫名地想到,薛彦歌方才捏了捏薛玉润的脸。他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然后赶紧背到身后去,仔细地去看薛玉润的字。
然后,他伸手指了指一处笔画,道:“你这里收力不太对……”
他详细地跟薛玉润解释了一遍,紧接着握着她的手,又重新写了一个“亲”字。
薛玉润看看这个“亲”又看看自己写的“亲”,惊奇地道:“好像是更好看了诶。”
楚正则微微一笑,又赶紧抿住笑容,严肃地道:“你先把这六个字,各练五遍。”
说完,楚正则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好险,他可不能真的去捏她的脸。
还好薛玉润压根察觉不到他的异样,听他吩咐完,就开始吭哧吭哧地练习,口中还在碎碎念些什么。
只是御书房很大,薛玉润的书桌在最角落,楚正则听不太清。放眼望去,薛玉润就仿佛坐在天边。
楚正则抿了抿唇,决定用午膳的时候,就让德忠带人把薛玉润的桌子搬得离他近一点。
毕竟,君子须重诺守信,他答应了当她的先生,就得当一个非常负责的先生。
然而,珑缠的想法跟楚正则截然不同。
她站在薛玉润身边,一边磨墨,一边无比庆幸她家姑娘的书桌远在天边。
因为,此时的薛玉润,正在给自己打气:“汤圆儿要多多练字,打败臭棋篓子!”
*
薛玉润练完字之后,自觉又离打败楚正则前进了一大步。
她高高兴兴地拿着字帖去找楚正则。
楚正则正在研究棋谱。
他才刚想尝试一个想出来的解法,就被一个小脑袋瓜给打断了——薛玉润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她下意识地凑到了他身边来,抱着字帖,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实在是让他难以忽视。
楚正则只好问她:“你知道怎么解?”
薛玉润笃定地点头:“嗯嗯。”
楚正则便把棋子交给她。
薛玉润接过棋子,道了一声谢,熟练地落子。她解棋之时,没有丝毫的停滞,显然是早就研究过这个棋局。
待解开之后,薛玉润看向他,哼声道:“我厉害吧?”
薛玉润在棋术一道上,的确有过人的天赋。她的解法,比他所想的还要更好。
楚正则端详着棋局,点了点头,认真地道:“非常厉害。”
薛玉润很能分清楚对方夸她的时候,语调是真诚还是敷衍。她立刻高兴起来,忙不迭地把字帖拿给他看:“那是。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快看我练的字。”这迭声唤的“皇帝哥哥”,让楚正则有点儿怔愣。
在他恍神之时,薛玉润想起来之前他就没夸她的字有进步,立刻强调道:“你还要夸我的,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
楚正则:“……你什么时候跟朕好了?”
薛玉润觉得他的问题傻乎乎的,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言辞凿凿地道:“刚刚呀。”
楚正则:“……”
*
鉴于他已经决定好好教薛玉润练字,楚正则觉得,身为先生,不能不跟她要好。所以,他果断地向薛彦歌学习,夸赞了薛玉润的字有进步。
倒也不违心,尽管还很稚嫩,但她每一个字都写得很端正,比她第一次拿给他看的名字要好看多了。
既然已经和好,汤圆儿是最大方不过的小姑娘,当即就把楚正则身上的“臭棋篓子”和“最讨厌的人”划掉。她还欣然把自己的小名分享给了他:“你可以叫我‘汤圆儿’~”
她写完自己的大名之后,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小名。
楚正则当然是知道薛玉润的大名和小名的,只不过,他之前都叫她“薛妹妹”。她此时分享名字,有极特殊的意味。
楚正则愣了愣,轻轻地唤了一声:“汤圆儿?”
薛玉润爽快地应道:“诶~!”
*
原本薛玉润还想问楚正则的名字,被差点儿吓破胆的珑缠及时阻止了。皇上的名讳须得避讳,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写和念的。
薛玉润没有追问,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皇帝哥哥也挺好听的。”
她说罢,就见楚正则拿过一张宣纸,提笔写下了两句话,一边写,一边教她念:“凡牧民者,欲民之正也。敬慎威仪,为民之则。”
然后,分别在“正”和“则”上,落下一个点。
薛玉润压根儿看不懂,只紧跟着他念,等看到这两个点,她茫然地指着,问到:“为什么要点两个点?”
楚正则:“……因为这是朕的名字。”
薛玉润恍然大悟:“皇帝哥哥,你的名字好厉害呀。”
她说完,警醒地飞快看了珑缠一眼,自己捂住了嘴。
珑缠:“……”
皇上亲自写的,她能怎么办呢?
她还不是只能听着自家姑娘兴奋地把这两句话翻来覆去地念,追着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听着皇上给自家姑娘耐心地解释,为她直白、快乐又黏糊糊的惊叹和夸赞而挺直腰背、露出微笑。
而她,可怜的珑缠,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