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这不可能!”
认出太子龙佩后,桂枝先捂嘴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根本不相信许宝儿这样的废柴公主居然能攀上太子,拿到太子的龙佩。
而她刚被许宝儿为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打了个嘴巴,尊严扫地,好不容易以为周嬷嬷能帮她出头了,却又冒出一个各方面都碾压他们的太子。
桂枝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崩溃之下口不择言:“殿下,您就算再不满奴婢、不满贵妃娘娘,也不能偷太子殿下的东西来傍身啊!这可是重罪,若让圣上知道了……殿下,您糊涂啊!”
但是周嬷嬷心中清楚,太子殿下才兼文武,又常有暗卫随身回护,怎么可能被一个小毛丫头偷了东西?
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子遗落了龙佩,许宝儿恰好捡到……可是捡到的东西,也敢这么有底气地拿来耀武扬威么?
应该也不是捡的。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许宝儿”真的与太子有了足以让一国储君将随身玉佩赠给她的交情!
许宝宝展示完毕,很快又将玉佩重新拴在自己腰上。
边栓边说:“太子哥哥说了,此事由他全权代理,你们要是哪里不满,去找他问罪就是。”
谁敢去找太子问罪?
就连荣宠不断的叶贵妃,和太子说话也无时无刻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与未来储君相处不快,结下梁子。
周嬷嬷咬咬牙,心知现在这般情况自己再跟许宝儿对峙下去是意义全无,还不如回去暗中调查一番,看看太子和寒玉宫最近究竟有没有交集。
于是她光速反水,臃肿的身形一转,面色沉沉地望向前去玉漱宫报信儿的桂枝:“桂枝,还不闭嘴?太子殿下的东西岂是任人随意偷盗的,你毫无证据,竟一口咬定公主偷窃太子的东西,视皇室威严为何物,当我国威何在!”
许宝宝闻言没有多话,只凉凉一笑,也看向桂枝。
见许宝宝如此,江晚有样学样,用同样凉飕飕的目光瞅向桂枝。
而一直和桂枝并肩跪倒在地上的半夏,先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靠,又突然悲怆道:“糊涂啊!先前是我听了桂枝的谗言,以为殿下将直殿监宦官带回寒玉宫是坏了规矩,这才急着请周嬷嬷来规劝殿下……”
“现在看来,都赖我太心急了,还请殿下恕罪,周嬷嬷恕罪!”
她哭腔说着,表面上是说都赖自己,实际上是把黑锅都往桂枝一个人身上推。
虽然她也震惊于许宝宝居然拿到太子玉佩,但她是个冷静之人,无论心中多么惊诧,都根本不形于色。
桂枝本是为了让许宝宝不痛快来的,谁知道一系列的反转过后,自己竟然成了众矢之的?
意识到自己当下处境似乎已经无可转圜,她失声尖叫:“不可能,绝不可能!!!”
继而连滚带爬支起身子,指着许宝宝和江晚泼脏水:“此事定有猫腻,定是他们二人联手搞鬼。”
“无论如何,周嬷嬷您要为我做主啊,不然……不然您现在就把太子殿下找来对质一番,请太子殿下帮我洗清冤屈?!”
桂枝抱着周嬷嬷的大腿,显然是把这当做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也不动脑子想想,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是周嬷嬷说找就能找来的吗?让太子专程前来为她洗冤,也不照照镜子看她配吗?
这宫女性情莽撞,蠢笨如猪,继续留着非但不能再为贵妃娘娘所用,还会遗患无穷。
周嬷嬷想到这里,暗暗摇头。
她抬了抬脚,嫌弃地将桂枝踢开。
紧接着不再看桂枝一眼,转而对许宝宝福身行礼,道:“此事都怪老奴错信宫人谗言,冤枉了宝儿殿下。这宫女背主犯上,不知深浅,还请殿下允许老奴将其带回玉漱宫请贵妃娘娘裁夺处置!”
“至于另一名宫女半夏,她说话倒一直公正,从未污蔑过殿下,只是太心急了些,罚些月银也就罢了,总不能让殿下身边没人。”
桂枝闻言大惊,刚要说话,就被周嬷嬷带来的两名随行太监上前粗暴地卸了下颌,有话说不出。
由叶贵妃负责处置桂枝,既能封住桂枝的口让她不乱说话,还能给叶贵妃赚个仁慈宽厚,怀孕期间都不忘为冷宫公主出头的美名。
这一点,许宝宝再清楚不过。
但她没有反对周嬷嬷的提议,只是在点头答应后又冷笑说了一句:“贵妃娘娘有孕在身,还需周嬷嬷仔细照应,别总什么事都揽去玉漱宫请她裁夺。要是一不小心惊了龙胎,你怎么担待得起?”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这些破事惊扰了叶贵妃的胎儿,就全是周嬷嬷的问题,和她许宝宝可没一点关系。
周嬷嬷咬着后槽牙应了一声,说公主殿下教训的是。
话毕,她像是再也不愿多跟许宝宝多待半分钟,令身后两名随行的喽将无从反抗争辩的桂枝左右架起,一行人逃也似地离开了寒玉宫。
这帮人离开之后,半夏心知自己今天叫周嬷嬷来的举动是莽撞了,只怕已经惹得许宝宝不满。
她今天自然不能继续在许宝宝面前露脸,以免更加讨嫌,说了几句讨好抚慰的片儿汤话之后,也灰溜溜地离去了。
一时间,屋内只剩许宝宝和江晚两个人。
许宝宝毫无芥蒂地把江晚拉到自己床边,撸起他的衣袖,一边仔细查看一边心疼道:“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许忍着不还手了,知道么?”
“桂枝这样的人再想碰你,你就给我狠狠地打回去。出了事儿,我来担着,听见了吗?”
江晚当然听见了。
不光听见了她的每一句话,还听见自己的心跳,似乎在此时漏跳了一拍。
――他竟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了,竟觉得哪怕她是公主,自己也要拖着这残破的身躯、拼着性命、冒着天下大不违地,成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与她互相扶持一辈子。
……
彼时,夜色已经深沉。
玉漱宫主殿内燃起灯光,而亮黄色的灯光底下,隐隐有几缕残忍的血腥之气飘散。
贵妃榻上的美妇人容颜姣好,媚眼如丝,眸底却暗含着充满杀机的冷光。
她轻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侧目看向周嬷嬷:“事儿办妥了么?”
“启禀娘娘,事情已经妥了,”周嬷嬷毕恭毕敬地道,“那宫女既然是个大嘴巴的,老奴便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这话说罢,周嬷嬷眼神微动,又叹了口气:“倒是那宝儿殿下,居然不知突然开了哪窍,变得牙尖嘴利,非要将那直殿监小太监留在了寒玉宫。但是不打紧,老奴今日见她病容不减,想来也就只剩下这几日活头了。”
至于这件事情当中涉及太子的地方……
周嬷嬷刚想提起,却忍不住想起许宝儿刚才对自己说的“渎职之罪”那一番话。竟是鬼使神差般地,决定暂且将此事压下,先不向叶贵妃秉明。
“直殿监太监?”叶贵妃嗤笑一声。
刚从“最劳苦冷局”出来的小太监又去了冷宫,不过是换个地方受罪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既然如此,她当然也懒得多管,省得有损自己温柔娴淑的形象。
周嬷嬷也知道叶贵妃的心思,心下一松,继续说道:“那小太监的身份老奴已经调查清楚,是南广府这次进贡来的阉童,因长相尚有几分姿色被司礼监掌印看上,似有轻薄之举。他于是便自毁容貌惹怒掌印,后被发配到了直殿监,中间没少受苦。”
“那小孩看起来很有心机,否则也不能引得许宝儿那般在乎,却是错把贱种当贵人,可惜了。”
“都是些不成气候的货色,没甚么要紧的。”叶贵妃显然没把江晚当个回事,只摆了摆手,“也罢,就让他们两个小孩儿在临死之前玩一次过家家吧。”
“也算是,给我腹中的孩儿积点德了。”说到腹中胎儿,叶贵妃神色变得柔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