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意,你名字真好听,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女子摸了摸她的手,把她牵起来,嗓音很是温柔。
“我可以叫你意儿吗?”女子眨巴了一下那比露水还清澈的眼睛,一个人嘟哝。
“皇后娘娘愿意这样叫臣,是臣的荣幸。”
常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望人的神情,说话的声音,都不像一个成年的女人。
“我的名字是唐灵。”女子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有种不大熟悉的生涩感,好似在复述别人的话一样。
她回头调皮一笑:“你可以不叫我皇后娘娘吗,她们都这么叫我,我不喜欢。”
“不喜欢,那就不叫了。”常意淡淡地扫了一眼唐灵身后的婢女,她们一个个静若寒蝉,像鹌鹑似得躲在后边。
皇后本名唐灵,但已经有很多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唐灵兴致勃勃地把她拉到宫里,在这地方没人陪她说话,每个侍女都把她当成台子上的瓷器偶像,生怕多一句就把她碰了摔了。
宫里时时换人,宫女来来去去的,她也记不住脸。
这时好不容易来了个新面孔,还倍感亲切眼熟,唐灵像个小孩看到喜欢的糖果一般拉着她不愿意放手。
或者说,她一直处处显露着一种七八岁稚童所独有的、无知又笨拙的气质。但她相貌姣好,和这种气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孩,而不是威严的一国之母。
常意拿起一个拨浪鼓,摇了两下,声音耐心又柔和:“要玩这个吗。”
唐灵盯着拨浪鼓看了一会,瞪大了双眼,好一会才说道:“不要,你可以给我读读那个吗?”
常意顺着她的指的地方看过去,捡起一本有些年头的旧书,连封装的线都有些散了。
唐灵双手托着脸,脚在床上一翘一翘的,带着些幼稚的可爱:“好像以前也有人给我念过,不过没有念完。”
“可是我记性不好,不记得她念过什么了、也不记得她是谁了。”
“你能给我念念吗。”唐灵眼睛清澈透亮地望着她,拍了拍身旁的床褥:“来,坐这里。”
常意听话地走到她身边,翻开那本破旧的书,她坐在唐灵旁边,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这本破旧的书不仅外表破旧到快要散架,里头的书页也不逞多让,只有几个零星的字眼能看清楚。
但常意读起来却十分流畅,没有一点停顿。
她手轻轻搭在书页上,仿佛在感受当年另一个人指尖的温度。
偌大的永安宫仿佛只剩下她和唐灵两人,和平淡的诵读声。
一如多年前那俩个模糊的身影——有人为她梳洗换衣,教她读书写字、训她做人立心。
——
十年前,破城前夕。
偌大的淮阴侯府里没有一个人,已经成了一座空屋。即使跟不上南迁的奴仆,机灵点的也赶紧收拾行李跑路了。
常意跌跌撞撞地走到母亲的屋子里,里面空无一人。
手疼得已经麻木,她开始分不清是哪里在疼,是翻折的指甲、磨得血肉模糊的双手,还是意料之中母亲的抛弃在让她疼。
她已经分辨不清是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