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扶闲得发慌,成天就扒拉着窗子看热闹。
他嘴里“嗬!”“嗐!”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关扶看到兴头,还不忘转头对常意说道:“您说得一点都没错啊,你看看陈家这小丫头,一天到晚这么欠揍,果然被人教训了。”
喜妹一身衣服被好几个大孩子扒拉了下来,转到了另一个人手上,只留下中衣中裤,被人一脚就踩了一个泥印子,村里就这么大,这点动静不可能只有爱看热闹的关扶发现,却没有一个大人出来制止。
陈大娘去谷子地里收谷子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喜妹和喜牛两个小孩被人打得哇哇大哭,在地上打滚。
本来她是不用这么晚回来的,往往村里哪家人要收谷子,都是村里的人一起帮忙,也有意帮帮她这个寡母。可今年她跑遍了相熟的人家,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时间。陈大娘知道自己招了人眼红,指着人家墙头骂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咬着牙自己去了。
关扶说道:“那大娘去收谷子,回来却发现自己一对儿女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常意连眼神都没往外看一下,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般回了一句:“她一个人是收不完的,只能烂在地里。”
“怎么收不完,不是还有厌吗?”
关扶也了解了厌一番,陈大娘虽然对他满腔恨意,但指使他干活的时候可从来没手软过。
“你以为他们修屋子添置大件的,一两就够了吗?”常意瞥他:“我又给了她一两,买厌去河边帮我看十天的石料。”
陈大娘看到银子眼睛都直了,根本没细想就答应下来。
关扶没想到她看上去漠不关心,实际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在她意料之内。
“唉,解气是解气,但其实冬天的粮食不够,挨一挨也就过去了,总归是一个村子的,不会闹得太僵。”关扶对她挤眉弄眼的。
“不会。”常意回他:“他们待不下去了。”
“有的人,一旦自己有了点什么东子,就会蹦跶得很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不是喜欢排外吗?”
常意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指尖:“现在,外人变成他们了。”
厌白天就坐在石头旁发呆,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偷偷回棚子前的稻草堆里睡觉,可今天主屋不像以前那样只有规律的鼾声。
陈大娘的嗓子比什么都响,几乎已经到了刺耳的程度,他远远地靠近,就被刺的一皱眉。
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在半空中盘旋,陈大娘一会柔和地安慰两个孩子,一会尖利地辱骂不知道是谁的名字。
声音太吵闹,周围几家淅淅索索地爬起来,骂陈大娘发疯,陈大娘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厌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又默默地躺下了,明天还要去河边看石头呢。
他闭上眼睛,却感觉额头痒痒的,仿佛有一片阴影投在他脸上。
他警惕地睁开眼,看到额头正上方一张平淡无波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他一点也没察觉到,厌有些窘迫地抬起头,想爬起来。
常意却突然蹲下了。
如果他还要接着爬起来,就会撞到她的额头,他只好又僵硬地躺了回去。
他们俩一个躺着,一个蹲在面前,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姿势不动了。
常意一点也没感觉到不对,还觉得这个姿势挺方便她观察少年的脸的,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纹路的规律。
直到少年整张脸都开始泛红,一言不发地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
常意说道:“你还记得你脸上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常意这么一说,就肯定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了,少年脸上的热气消退了一点。
他犹豫了半天,才声音暗哑地回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要想这么半天,是怕我不信你吗?”常意挑眉,她膝盖不重不轻地跪压他胳膊弯上,怕他恼羞成怒地跑了。
“没什么信不信的,都已经是事实了。”
少年出乎意料地平静,不管他记不记得那晚的事,他这张脸,他父亲的死亡,都已经被他人书写好了。
而他活在这世上,除了赎罪,没有别的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