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到她身旁乖乖坐下,多年被她教导已经形成了惯性,他在常意面前总是最安静的那个。
沈昭抬头,眼里含着关切:“老师,你好点了吗?”
常意给他倒了杯茶,语气淡淡说道:“我好得很,你怕是要不好了。”
果然,她话音落下,沈厌便收了剑进来了。
沈厌白发束起,皮肤上还沁出点汗意,提着剑就进了屋子。
沈昭现在一看他脸就犯怵,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暗自撇嘴嘀咕道,闷嘴大醋坛子。
以沈厌的武功,明明他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却只有在他找常意时才来得这么快。
沈昭从小时候就知道了——沈厌对常意的态度异于常人,而且对靠近常意的所有人都很警惕,不分男女老少。
常意又拿了个杯子,为沈厌也倒了茶,轻声说道:“你练了一个时辰了,歇歇。”
沈厌不算累,但对常意的关心接受良好,坐在她身旁喝了一口茶。
他们成婚也有些年头了,沈昭没看见他们像自己父皇母后那样整日有说不尽的话,但两人光坐在那里,就仿佛有无尽的默契,自成一体,不必言说。
沈昭暗暗有些羡慕,他以后如果成婚,也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姑娘。
因着看多了他父皇母后和两位老师,他心底娶一位心爱的人,厮守一辈子已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至于他从伴读那听说过的,一个后宅一位正妻、一位平妻、若干妾室、若干通房,他也只当笑话听。
常意开口和沈厌念了几句。
沈昭知道常意有心帮他缓些时间,沈厌喝完了茶,定要让他去练好几个时辰。
沈昭眼睛转了一下,灵机一动,说道:“老师,我们下午去外头走走吧。”
常意笑了笑,他哪里是想去外头走走,不想打桩子练剑才是真。
他知道得求常意,可怜巴巴地睁大了眼睛,被沈厌冷冷一瞥。
沈厌眼睛写着冷漠的四个大字:想都别想。
沈昭小声说道:“老师大病初愈,应当出去散散心的。”
果然,在沈厌面前,提什么都不如提常意好使。
沈厌收回了刚刚冷淡的注视,眼带询问地看向常意。
常意笑了下,望他一眼,放下茶杯不急不慢地说道:“休息一天也无妨。”
沈昭跳起来,小声欢呼了一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沈厌也有些头疼沈昭这个性子,他从把沈圆子捡回家的时候就开始和沈昭犯冲,这小孩看着乖巧,实际上就是个小霸王。
他牵起常意的手,常意反倒拍了拍他,笑道:“不必急于一时。”
沈厌淡淡:“太聒噪。”
常意笑起来:“这样不好么?”
热热闹闹的,让府里也亮堂了起来。沈昭不必太过成熟,上头还有他们这些大人顶着呢。
这样的日子晃一晃过去,常意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沈厌的病,已经许久没发作了。
她也许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沈昭在皇城里,不常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但如今有沈厌坐镇,可不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
常意和沈厌走在他后头,闲闲地看着他走街串巷,不一会手里就拿满了东西。
沈昭转过身,给她解释,这个是糖葫芦、这个是糖老虎、这个是秋苹果、这个是纸片糕......
常意挑挑眉:“看来你的月俸不少。”
“还好、还好。”沈昭讪讪地笑了下,嘴里还含糊地含着些糖糕,一手递给她手里的糖葫芦,大声说道:“老师,这个可好吃了。”
周围的小贩纷纷看过来,好奇他叫老师的女子是什么人。
虽然几人都带了斗笠,常意还是不愿引人注目,避开了人群的视线,拒绝道:“我不喜吃这些甜的。”
沈昭叉腰,一脸被我抓住把柄了的表情,洋洋得意说道:“府里明明就有甜的,我上次还看到桌上有好几包银丝糖呢,老师是要偷偷吃吗。”
常意笑起来,沉吟了一会,眼神看向沈厌:“那不是我吃的,是他吃的。”
沈昭大惊,在他眼里,常意喜甜食的可能性都比沈厌强些,实在让他惊掉下巴。
沈厌也不反驳,抱胸冷淡地走在旁边,陪他们逛街。
沈昭半信半疑,也不敢多问,只能边走边想。
逛完了最繁华的东街,沈昭又吵着去踏青,他们二人自然是随他意的。
春风得意,少年张扬。在城郊游玩的,也大多是年轻人,三三两两的走在湖边,或吟诗作对、或行酒令,还有聚一起在另一边放风筝、斗蛐蛐的。
沈昭自来熟地挤了进去,是一群在玩投壶的少年人。
沈昭没见过这玩意,跃跃欲试道:“能给我试试吗?”
这群少年也不怕生,少年人之间的友谊极好建立,闻言都把他推进来,让他来投。
沈昭拿了箭矢,连投三箭,箭箭都中了壶口,惹来这群少年的一阵欢呼赞叹。
沈昭被夸得飘飘然,好生得意了一会,想到这还得感谢沈厌平时的训练,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时激动,把带着他的这两个大人给丢了。
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一时没看到两人,便有些慌神。
这时那群少年里突然望着一个地方发出些嘈嘈声,有人小声问道:“他们是谁啊?”
有人羡慕地说道:“真是凤协鸾和。”
“看上去好大气势。”
沈昭看过去,河堤旁站着两人,正是被他弄丢的沈厌和常意,两人都快到而立之年,容貌却没什么太大变化,徒增身上威压,即使在一旁什么也不做,也惹人注目的很。
沈厌身高个长,蜂腰劲背,一看便是武将,而常意背手和他并立,头纱吹起,面容浅淡。
无端让旁观的人心里生出赞叹,两人好似天生伉俪,过于般配。
常意察觉人群视线,头微微一偏,捕捉到沈昭的面孔,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沈昭心底,莫名就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