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刚才整个领悟了天罡北斗阵的运转轨迹,以人力汇合自然之力,那真是威力绝伦。难怪原轨迹中,大损元气的郭靖在蒙古大营中,面对数位高手围攻,大战一个多时辰都不落丝毫下风。
这一手实在太过逆天,以阵法之灵动,促掌力之威勐,单打独斗绝对无人能顶的住!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已然天下第一,当今世上无人可与他争锋!他能败欧阳锋一次,也就能败他千百次!
但他突然觉得,武功中融合天罡运行之法,就能产生这大威力,那前世听过的种种不可思议之事,未必就是假的!
想到这里,那他的心就大了,就想好好研究一切,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就得将一些俗事安排好,方能心无旁骛。
杀不杀欧阳锋,好似都成了次要。
欧阳锋也不知他是在讥讽自己,还是另有用意,也不以为意,只笑笑道:“顾帮主所言不差,老子云: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而人道,则损不足而补有余,‘坚强处下,柔弱处上’。这人如何敌得过天?
皇帝自命天子,实则都是盗天之名罢了,与那些天天喊着逆天而行的,都是一个样,只是天懒得搭理罢了,亦或者说,这所有人都得活在它的圈子里。
所以这老天爷与人不同,人尊崇强者,老天爷却自来不爱强大,反倒卷顾弱小。
从而才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水满则溢,月盈必亏’之事吗!”。
顾朝辞点了点头,轻笑道:“故而我也思索良久,你已经对我师父恩将仇报,在明霞岛上,明明有机会杀他,又没下的了手,足见心虚!
可这种事出现在,你这般心性狠毒之人身上,这又何尝不是天道之理?
你是我师父的劫,他必然也是你的劫,你两就是相生相伴的命!
谁想杀谁,都做不到,这是逆天而行!”
欧阳锋不由面皮一热,轻轻叹息道:“你我都是学武之人,这武功本就属恃强凌弱之道,一个人武功越强,野心就越大,你如此,我亦如此!
我与老叫花海船相斗,他救我性命,我起心害他,原只一念之间。
实因我苦心研究几年的“灵蛇拳”被他随手破去,不由陷入失神,才差点被船帆罩住烧死。他虽救了我,但我生平从未受过旁人恩惠,焉能容得?
可到了荒岛上,明知他武功尽失,我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他以除后患,可见他武功虽失,却气势凛然,不减当初,连我也不知为何,竟也下不了手了。”
他这话一出,山顶沉寂一时,洪七公郭靖黄蓉都知道,在明霞岛上,欧阳锋有的是机会杀洪七公,被他出言辱骂,也未动手,现在想起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顾朝辞心里有一句话:“你和他本就是一起死的命,焉能一个生一个死呢?”
想到这,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心里更觉玄乎了,缓缓道:“我们这些人,武功太高,只要活在世上,老天爷就是看不惯的,它变着法的要收拾我们。
王真人、我师父乃至段皇爷、黄岛主、老顽童,还有你,武功既然练到这个地步,也都深谙天道之理,可有一个真正过的痛快圆满的?
哪个不是极盛而亡,就是妻儿离世,或者孤苦一生,亦或爱求而不得!”
欧阳锋听到这里,不觉面色大变,他自然知道五绝武功当世无敌,却没有一个真有好下场。
世人都以为他欧阳锋一生未娶,是个无情之人,可只有他知道,他最爱的女子,却成了自己大嫂,那是一件多么令人痛彻心肺之事,不禁很是沉重道:“你说这些,到底何意?”。
顾朝辞焉能不知欧阳锋看似无情,实则情到痴处,尤胜想要坐船与爱妻同葬大海的黄药师。自己这一语说到了他的痛处,笑了笑道:“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只有武功练的越高,越能对一些道理体悟最深。
但能与我论道讲理之人,世上寥寥无几,这些话今日不对你说,以后恐怕都没得机会喽!”
欧阳锋冷笑道:“你这话倒也不错,你虽然拜了老叫花为师,性子行事却和我倒是相似。
只是今日时势在你,你要杀我,虽然不难,但想说教于我,让我幡然悔悟,然后向你求饶乃至俯首称臣,绝无可能!纵然你拿克儿性命威胁我,也是无用!”。
顾朝辞流露一丝苦笑,澹澹说道:“你想多了,西毒欧阳锋何等样人,我岂有不知?怎会做出如此侮辱智商之事?
你若非道心坚定之辈,焉能走到今天?我若如此没有脑子,又如何能走到今天?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罢了!”
欧阳锋情知若是洪七公,用场上群雄性命,必然能威胁得了他,但素知顾朝辞心狠手辣,今天占了上风,焉能不除掉自己?
故而他从未想过用这些人,威胁顾朝辞,来换得一线生机,那是自取其辱!
但听顾朝辞要和自己主动做交易,一时也有些惊讶,不禁问道:“说来听听!”
顾朝辞道:“交出蛤蟆功以及你的用毒心得!”。
欧阳锋自忖顾朝辞武功当世无敌,可没想到他竟贪功至此,顿时目瞪口呆。
但又一想,如此倒也正常。想那些天下富豪,拥有的财富早就吃穿不尽,可是为了敛财,仍然不惜行伤天害理之事。
这念头与顾朝辞别无二致,因为他们所求并非吃穿用度,而是为了心中一份满足罢了。
欧阳锋自以为想通了顾朝辞所求,还是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顾帮主此言差矣,你说的这两样,都是我赖以成名的东西,我欧阳锋若以此换取生机,岂非虽生犹死?”
说着一挥手道:“切莫再提!”。
顾朝辞对这一切自是早有所料,微微一笑道:“我们武学中人,一旦有了武功,便要争胜负,就要伤人shā • rén,如此便有仇恨,有了仇恨,便起报复。今日我杀你,明日他杀我,这种无休无止的生活你还没过够?”
欧阳锋轻蔑一笑道:“谁有能耐杀得了我?你以为这世上像你这般的人会很多吗?”。
顾朝辞摇了摇头道:“且不说人外有人,你焉能确定不会天外有天?
我们在此世都是当世顶尖,可要换个世界,呵呵……
莫非自古以来,道家那些求仙彷道之术,都是无中生有?谁知道是否有道家高人,飞升他们心中的至高所在大罗天呢!
就说在此世,现今或许没有能杀我们的人,可本领再大也有衰弱老朽的时候,我们都是shā • rén无数,就没人寻仇报复吗?届时我们腿动不了,手也抬不起,如何招架呢?
这白驹过隙,浮生百年,纵然武功天下无敌,也免不了黄土一捧,上天再也残忍不过了!”
这本是极寻常的道理,但欧阳锋一生执拗,从未仔细想过,此时不由心想:“是啊,老夫如今已然年过六旬,就算诛灭仇寇,无敌于世,又有几年可活!
别说克儿如今中了他的暗手,能否活命,已然未知,纵然能救活他,我仇敌满天下,他朝归天,他岂能不被报复?”
言念及此,欧阳锋慨然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交易!不要再打哑迷了,只要不伤我白驼山根本,无论任何事,老夫必当全力相助。”
欧阳锋见识何等超卓,已然明白不论顾朝辞出于什么想法,他对自己是有求的,也就大大方方问出来了,也顾不得面子了。
顾朝辞眼中神光闪闪,目光转到台下群豪脸上,朗然说道:“众位好汉,我那会说过,我顾朝辞走到今天,对我师父亏欠良多,自身行事与丐帮数百年来的侠义之名,也殊不相称!
我本要与欧阳锋见生死,可今日时势如此,我对他杀机再大,也不能让台下的众位好汉多伤性命。
故而我想与欧阳锋做一个交易,让他为咱们汉家,去办一件影响极大的事情,咱们今日就放他走,大家伙同不同意?”
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当然,欧阳锋刚才说我中原无男儿,顾某也想让他出去,让这世人瞧瞧,我中原到底有无男儿?”
有些人瞧得不禁皱眉,心想此举太过意气用事,欧阳锋蛇阵伤了这么多人,怎能图一时痛快,答应放其离开?他能做出什么对汉家大有影响之事?
但顾朝辞打败西毒欧阳锋,胜得酣畅淋漓,大长中原武人志气。群豪多数心中本就极为痛快。而欧阳锋蛇阵之厉害,他们已然见识过了。若执意杀他,不知又得送掉多少性命。
那里面会不会有自己,都是未知之数,况且死在人手上也就罢了,若死在一群畜生口下,那也太没面子了。
日后传起“白马银剑”怎么死的?
哦,被蛇咬死的!
那也太丢人了!
江湖人多数并不怕死,但就怕死的没说头,这一有这种想法,哪儿还顾得上其他,都是哄然答应。
“全听顾帮主定夺……”
顾朝辞双手一按,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他振袖转身,凝视欧阳锋,凝声成线道:“这个交易就是,你可以大大方方离开,但一月之内,必须得将蒙古成吉思汗的人头送过来!”
他这话只有欧阳锋听的清清楚楚,不禁一怔:“就这?”。继而又很是不敢相信道:“就这么简单?”。
不错,在欧阳锋眼里,暗杀什么皇帝、大汗,不就如同宰鸡屠狗一般吗?
他着实没想到,只是杀一个铁木真,顾朝辞就能让自己离开?
顾朝辞自然知道成吉思汗这个屠夫很是厉害,但仅限于武略。暗杀一个他,对于欧阳锋也不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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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锋是西域人,长得和蒙古人很像,又会说蒙古话,还精通毒术,他只要能拉下面子,去暗杀成吉思汗,那比自己出手,还要简单的多。
而托雷已经被自己杀了,铁木真剩下的如术赤、察哈台、窝阔台这几个儿子势力庞大,又一个不服一个。
铁木真若突然暴毙,蒙古草原必然四分五裂,这些儿子为了汗位,必得大打出手!蒙古又正在和金国交兵,金国屡屡败退,有此机会,焉能不乘机反击?双方实力必有大量损耗。
宋朝若是太废,这机会也把握不住,也能给它续命几十年了。这也是他为弱宋这个汉家王朝,力所能及做点事了。
顾朝辞长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很是正色道:“就这么简单,你若想救欧阳克,就立誓有生之年不得踏进中原一步,带着你的毒术秘籍来丐帮找我,我自会救他!”
欧阳锋应声色变,眼中寒光一闪,怒道:“毒术?顾朝辞,你是言而无信,还是在威胁我?”
顾朝辞澹澹说道:“你白驼山并非以毒立世吧?再者说,我们这是交易,何谈威胁?让你shā • rén,是换你离开,救欧阳克,自然要别的筹码了,这和言而无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善人啊!”
欧阳锋也是想差了,一得提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好,一个月铁木真的人头,我给你送来!”。
说完转身拔杖就走,白驼山蛇奴纷纷收蛇尾随。
云台山上静悄悄的,惺风去远,余味犹闻。群雄纷纷议论,表情不一,唯有郭靖身如藁木,眼神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