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九九,邵夜船的母亲。与邵铭在军区医院一见钟情,年轻人干柴烈火,后来没心没肺的冯九九发现自己怀孕时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
两个人都不想要孩子,但是以当时的医学水平做钳刮术是极其危险的,手术过程也很是血腥。冯九九害怕了,觉得有个独生子女的补贴也不错,于是邵夜船的小命就保了下来。
这个孩子出生后冯九九就像多了个小玩具,反正邵铭宠她,专门雇了人照顾孩子,冯九九就负责给他玩换装游戏就好了。冯九九和邵铭都是dú • lì且我行我素的人,他们怀揣着只有他们二人懂的浪漫因子,从没把孩子当做一种责任。
邵夜船此时心里其实没有太大的波动,反而觉得有些有趣,因为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他的母亲因为他而产生这样的情绪。
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冯九九的手攥在车门上,年轻人才敢搭配的大红连衣裙穿在她身上竟也毫不突兀。她微微蹙着眉,邵夜船的眉眼太像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您好。”邵夜船把双手从兜里放出来,金丝眼镜将他的目光掩藏起来,他彬彬有礼地前倾身体,好像在与一个陌生人问候一般。
“刚才那个人是谁?”冯九九没回应他的问候,自顾自问道。
“您确定要在大街上说这些吗?不如我们先上车?”邵夜船朝她走了几步,余光瞥见驾驶室里自己父亲淡然且漠不关心的脸孔。
冯九九点了下头,坐回了副驾驶。邵夜船跟了上去:“我们回别墅吗?”
“不,太久没回去什么日常都没有准备,我和九九订了酒店,事情办完就走。”邵铭淡淡道。
果然,他们回来是有公事在身。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邵夜船曾生出那么一丝丝希冀,他们还记得自己是个马上要高考的学生。
他们不记得,应该也不在乎他的学业和生活。
车子停在了一家高档连锁酒店门口,邵铭将车钥匙扔给门口的服务生,邵夜船跟在携手而行的两人身后,一路到了顶层总统套房。
所以说邵夜船的某些小习惯也跟他们相似,比如高三暑假看房子时,邵夜船一眼就看中了公寓最高层的那套大通厅。他爱站高,骨子里就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的性子其实和邵铭一样淡漠无情,但他过不去那个坎儿,不愿意与他的父亲活成一个样,所以将自己硬生生地扮成了个万人迷。
“坐。”邵铭示意了一下,跟妻子一起坐在了长沙发上,而邵夜船识趣地离远了些。
“我们就在这待三天,本来是准备临走前去小雪那里看看你,没想到今天就遇见了。”冯九九靠在丈夫的怀里,随手拽着他的衣角把玩,细长的眸子懒懒看向邵夜船。
“你们临走时不会在雪姨那里看到我,我们最近不住那里。”邵夜船温和地回道。这时的他不像在酒吧里那样光芒四射,也与在学校里的温柔俏皮不沾边。他坐的很直,双手交叠在膝上,看起来是个很乖的邻家少年。
可如果墨奇在这里就会敏锐地发现,邵夜船很拘谨,甚至有点紧张。他的锋芒被反噬着刺向自己,又强行包裹上一层不堪一击的脆弱外壳,让他变成一个鲜血淋漓的瓷偶。
“你们,啊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男孩是墨家的小朋友。”冯九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后又微微皱眉,像是在极力掩饰自己排斥的情绪“他刚才亲你了,你们在谈恋爱吗?”
她的话直白到不带丝毫的遮掩,邵夜船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他们也一样平静,平静到冷漠。
“是的。”邵夜船回答道。他的话音刚落,冯九九便接上了话茬。
“是吗?小雪知道吗?她不觉得恶心吗?”女人黄鹂一般动听的话语轻飘飘地落下,然而在邵夜船耳边却如惊雷乍响。太刺耳了,太吵了,吵得他有点头痛。
然而在邵铭夫妇眼中,他们漂亮的儿子仍然是那副与他们如出一辙的表情。他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框,轻轻吸了一口气:“雪姨知道。”
“...她没觉得恶心。”
恶心,恶心。这两个字脱口的那一刻,邵夜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断掉了。
有些神神叨叨的传闻曾这么说,人的灵魂上面会生长出很多条线,分别连向与自己有关的人。越亲密的人之间的线越粗,越内向的人身上的线就越少。而人生命的结束却不代表他灵魂的消逝,只要与他相连的人还有一个存在,他就不算是死亡。这些线是对他们道德的束缚,也是证明自己与世界的联系。
邵夜船缓缓站起身来,是要临别告辞的姿势,邵铭夫妇也站了起来。
“那不打扰了。”少年试探着抬起手臂,像是要拥抱或是握手...他没想好到底如何告别,可冯九九已然拒绝了他。
对于他的靠近,女人哎了一声,手臂下意识地挥开,不小心刮到了邵夜船的脸颊。
崭新的金丝眼镜从耳边脱离,在他眼里一帧帧地下落,最后摔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上,玻璃四溅。
线断了,邵夜船想。这次他真的不留恋了。
墨奇是在如何找到邵夜船的,叶锦给他打的电话,让他快来否则邵夜船就被别人骗走了。
墨奇到了的时候心里还带了点气,他在跟小伙伴勤勤恳恳地刷题,这货竟然跑到了酒吧醉生梦死,人干事??
可当他看见邵夜船的那一刻,突然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墨奇没见过邵夜船喝醉的样子,所以他不清楚这时的邵夜船是个什么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