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雾芙被好友说得脸上一羞,“就阿盈老这样不正经。”她却不知道,日后果真跟着晏盈,成了她的心腹。
陆银兰也对好友这个能力表示震惊,她虽然在算学上很有天赋,却也没有陆银兰这般了解朝政之事,她又问:“那咱们的同窗周娅她家除了她阿爹,还有谁为官?”
这是要考考孟雾芙了。
孟雾芙不假思索道:“周娅的二叔是池州府卫所千户,有一个舅舅是三年前科举的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她长兄到莱州府出任知县去了。更具体的我却是记不得了。”
吓得陆银兰差点吃手手。
晏盈也竖起了大拇指:“阿芙可别再谦虚了,银兰差点都吃手了。”
“你才吃手。”陆银兰咯咯笑着作势要打她,“我就是惊讶。阿芙真的太厉害了!好——厉——害!”她把双手做成筒状在嘴边。
说完,她又问:“阿盈,你怎么忽然问起舒妃的事了?”
晏盈也早想好了理由:“我妹妹说舒妃还挺受宠的,听她提了一嘴。”
孟雾芙和陆银兰都知道晏盈在家的处境,也不继续说了。
晏盈已经对舒妃的家族有所了解了,舒妃本身家境一般,但是得宠之后也有回馈家族,舒妃没有子嗣,所以决定抱太子殿下的大腿。只是王家大概也知道自己家条件一般,肯定是够不上太子妃的位置的,所以就想做太子侧妃。
只是……诸葛恕不是想的一脸美事么,太子妃让英国公家的大小姐沈文汐做,太子侧妃则是她这个内阁首辅家长女晏盈,好家伙,那王家女儿肯定是入不了太子的尊眼啊。
如果能利用这件事让舒妃和太子结仇,那就有笑话看了。
沈文汐有可靠的信息源,既然是盟友,肯定不能事事都指望她一个人办成,不然她晏盈有什么值得别人合作的。
三人正坐好,快要上课了,就见周娅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听说了么听说了么,晏知的成绩有问题!原来是唐夫子干的好事!”
三人:“蛤?”
周娅经过昨天一事,早就决定要做晏盈的狗腿,见她似乎想知道内情,忙一屁股坐下来,说道:“昨日大家不就对晏知的成绩表示怀疑嘛,阿盈你还让谢山长一并调查。你是一片好心,相信妹妹绝对不会作弊,没想到还真的查出来了。我刚刚听见张夫子她们说了,是唐夫子!作案手法居然还和昨天抓出来的康夫子是一样的!”
康夫子虽然已经离开崇文书院了,但仍然时不时被拿出来鞭尸。毕竟书院成立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恶□□件,也可能有,但是没被发现。
总之康夫子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夫子,做了恶,就有恶果。走了也还被学生们和夫子们记着,这人啊,是干过坏事的。
周娅被三双眼睛盯着,额,不止三双眼睛,听说她有一手消息,旁边的学生们也都凑过头来听。八卦谁不爱听啊!
周娅顿时说的更加详细具体。
原来啊,昨日谢山长和韩夫子在处理完晏盈和周娅的事情之后,就公布了康夫子的作为。她那套通过“画圈圈”给周娅减分的操作也就弄得人尽皆知了。本来没做过的人听说了,自然也只会唾骂康夫子耍阴招,居然想出这种鬼主意陷害学生。而唐夫子却心里难受得紧。
她哪里想得到,首辅夫人除了收买她在经义斋的成绩做手脚之外,还收买了康夫子啊!她更想不到,康夫子居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别人是只知道康夫子嫉恨学生晏盈有才华,她能想不到么?就是首辅夫人不怎么喜欢大女儿,才安排康夫子这么干的。这下她对韩氏都开始有怨言了:您安排了双管齐下倒是通知我一声啊!两个卧底彼此不知道彼此的,现在好了,都用的同一招!除了动手脚的方向不同,方式都是一样的。
唐夫子可以肯定,只要谢山长没有突发恶疾或出门撞头,就一定能发现里面的猫腻。
同样是利用简便画圆圈批阅分数的漏洞,康夫子是通过画圈的方式“减分”,而唐夫子则是通过消掉别的夫子画好的圆圈,来给晏盈“加分”。
本来一般来说,试卷都是不公开的,改完后也就密封了。谁知道康夫子阴差阳错的弄错对象,晏盈如常拿了第一,让“晏家两姐妹都拿了第一”这件事变得可议论起来。
唐夫子又开始心里骂康夫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昨晚就收到了韩氏派人给她送来的东西,瞬间就心凉了。
谢山长今日早上就和韩夫子再次展开调查,发现了晏知的成绩有很大的水分。根本没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只需要让经义斋所有参与改卷的夫子一份一份核对成绩,确认是否是自己前日改卷时批阅的分数。
果然不是!很多夫子都表示自己根本不止给晏盈那么少的圆圈。
那么,“消失”的圆圈到哪里去了呢?
还是见多识广的谢宁发现,夫子们改卷时用的墨水是特定的红岩墨,谢宁在一本传记上了解到这种墨水其实有一种天敌——叫失色墨。失色墨无色无味,能够完美覆盖红岩墨的痕迹。
失色墨用途不多,也只能针对红岩墨下手。要不然真有什么都能“失色”的墨水,谁还敢写字啊。不怕写点什么就没了啊。
所以整个燕京卖的商铺也不多,谢宁立刻着人前往燕京卖失色墨的几个地点询问,近日可有人买过。
那头去询问的人还没回来,做贼心虚的唐夫子自己就给暴露了。她那还有没用完的失色墨呢。她自以为隐秘,因为也没人看管着夫子们,就偷偷地往水池里扔失色墨。没想到被韩夫子一逮逮个正着。
正好询问的人也来报,近日买过失色墨的人,正是崇文书院的唐夫子。唐夫子家就住在附近。
周娅说的绘声绘色,学生们听得很入迷。
就连晏盈也没想到,故事居然这么巧。若不是因为康夫子那里出了岔子,唐夫子的计划本来还挺完美的。书院一直都没有公开学生卷子的习惯,改完了都是直接密封入库了。那晏知的卷子就会永远埋藏,无人知道她的成绩其实不配这个魁首。
就在这时,张夫子赶来时务斋,让所有学生前往明义堂,山长大人有话训示。
晏盈心道:难道要让所有人看着谢山长审案?要是牵出了韩氏,那就好玩了。也不知道晏知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经义斋和时务斋的所有学生都要赶往明义堂。
明义堂前高悬匾额,上面写着:“善己善人,致知力行”八个大字。
晏盈还在门口遇到了晏知。现在大家差不多都听说了唐夫子被抓的事,也都知道了晏知的成绩有水分,但晏知当然不肯认,只是装委屈说不知道唐夫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那群小姐妹自然是相信她的。沈文汐的朋友们也就没有那么信了。谁不知道,要是晏知是正常情况下和沈文汐同台竞技的话,怎么可能超过沈文汐?
更过分的是,昨天晏知还没被质疑成绩的时候,一看到自己排在榜首的位置时,就带着她的姐妹们对沈文汐阴阳怪气。沈文汐虽然没搭理她,那是沈文汐大度,可不是因为晏知真的多了不起。
晏知愤愤地瞪了两眼晏盈,要不是她的这个好姐姐,她何至于被这么多人怀疑?都怪晏盈多此一举!她就知道这个阿姐对她从来都是不怀好意的。
晏盈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反正现在谁心虚谁无能狂怒。
进入明义堂,经义斋和时务斋的学生们分类坐下。明义堂是整个书院的中心,地位很高,每个学期开始时山长训话都会在这里。
进去之后,晏盈果然感觉到一股历史的底蕴,庄严肃穆的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
所有人进去之后便不再交谈。墙面上刻着很多从崇文书院中毕业的优秀前辈的名字,流传着她们的笔迹。
谢宁从门口进来,走到最中央,对着孩子们,往日不苟言笑的她居然忽的一笑:“进来的时候,你们可都看见匾额上的字了?”
学生们心里都有数,大概知道山长大人的意图了。
“善己善人,致知力行。”谢宁念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
“诸位就学于崇文书院,秉承父母希冀,托赖师长教诲。可我这个山长失职了。”谢宁先是表达了悔意,“书院中有蠹虫一样的夫子,有打压学生的夫子,有过分偏爱学生的夫子。在此次月考之前,我竟从未发觉,是我之过。”
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崇敬地看着谢宁。谢宁也是当年崇文书院最优秀的学生。
谢宁刚好也走到刻有自己名字的那面墙之前,“诸位入学,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父母。记录进这面墙上,是荣光,也是自省。人这一生,学问与修身,同样重要。”
“作为山长,我要反思教育的方式,我治下的书院,有夫子做出这样的事,那学生中或许也出了问题。成绩固然值得争取努力,但你们的品性远比成绩更珍贵。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为了成绩的一时高低,忘记了入书院的初心。”
不少人于是就偷偷地打量晏知。
唐夫子这么做,难道不是晏知收买的么?
谢宁道:“让唐夫子进来。”
于是两个人押着唐夫子进来了。唐夫子一见这个阵仗,谢宁不怒自威,旁边是相处许久的其他夫子们,看着她既厌恶又不理解,还有曾经教过的学生们,也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谢宁问道:“唐夫子,事已至此,你到底为什么对学生晏知的成绩做了修改?”
谢宁用“修改”这个词还是给唐夫子和晏知留了颜面的,只是晏知仍然心里恨得要死。都怪唐夫子这个贱人做事不细致,才把她给牵扯进来了。
唐夫子眼里闪过后悔:“我刚来书院的时候,就数晏知对我最关心。她又善良,又可爱。我自己没有孩子,看见她就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我知道这次月考很重要,就想着为她出点力。”
谢宁拧了眉头。却不好说什么。
晏知却仿佛被打通了思路,连忙顺水推舟。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唐夫子:“夫子,你怎么会这么做?我虽然想考好,但也希望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你这样不公平的手段。你太让我失望了。”
晏盈:啧。好一出大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