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娘娘这样聪明这样好的人物,怎么就生了太子这么个玩意儿?想来娘娘也很奇怪这个问题吧。
沈文汐一路开了脑洞。
裴熹和曹宣也在聊天。
曹宣拿着手里的书,和裴熹随意搭话道:“裴兄,你家与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渊源?”
裴熹刚想脱口而出,却忽然收住:“没有啊,裴家与陆家并无姻亲和故交的关系。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我祖母也曾教过陆皇后吧。”
与如今的谢宁做了山长,所有学生都可以算作她的学生不同,谢宁当时是真的收了陆皇后作为弟子,是亲自传授的关系。
原来如此。大概是因为这样,陆皇后才对裴熹多看了两眼吧,当时想的可能是“我先生的孙子可真不错”。
曹宣的确识人察人很强,见微知著,概莫如是。
他又想,大概是因为晏盈也是崇文书院出身,又颇得那谢山长的重视,所以才招了皇后娘娘的喜爱,让她留下来说些话。
以他此时的情报网,确实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和晏家的关系。
裴熹则在心里想道,真是怪了,我一向行事稳妥,方才却差点对着曹宣脱口而出,把家里重要的机密说了出去,惹下口舌之祸。也是曹兄平时太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让他卸下了防备。
曹宣与裴熹同在国子监,才华、年龄相仿,不仅没有瑜亮之争,反而很是相谐,二人关系眼见着是越来越亲如兄弟。
曹宣知道裴熹外冷内热,看着是个世家大族养出来的高岭之花,实则心里古道热肠。而裴熹也觉得曹宣是个可交之人,有意与之结为至交好友。
裴熹私以为,很快他就要和曹宣升堂拜母了。
陆皇后见没有旁人了,便开门见山道:“晏小姐,本宫想见你很久了。”
能让皇后娘娘说出这种话,显然是真切的。晏盈挑了挑眉,莫非陆皇后知道自己被换孩子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陆皇后也不值得她信任了。可惜了她刚才对皇后娘娘的好感。她和沈文汐一样,心里对温柔的娘娘都很有好感。
“娘娘听过我?”
陆皇后点了点头,“本宫不知道太子答应了你什么,但容我说一句,太子于你不是良配。”
她心知有些傻女孩被人渣所骗的结果,没有一个是好的。晏盈这样的好姑娘,实在不该耽误在恕儿身上。
她从前还是姑娘时看一些话本,见有钱人家的主母对儿子喜欢的女孩棒打鸳鸯,开头就是“你配不上我儿子”。她觉得可笑。
如今她竟也要来充当这个恶人了。只是,她从来不觉得是晏盈不配诸葛恕,而是恕儿,配不上这样的好孩子。
她问过诸葛恕身边的一些人,结合诸葛恕此前与她说起晏盈的情形,便大致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两个小年轻两情相悦,本不是坏事。只是,嫁入皇家,还是恕儿这样性情的人,实在不是好选择。
对晏盈来说,父亲是一朝首辅,母亲名声也不错,自己也品貌有加,嫁给谁家做正头娘子不好呢。
就说刚才那个,裴家的裴熹,就很般配了。又或者,英国公府世子,刚才出去的沈文汐她哥哥。就是曹宣也不错,如今家世不显,等过个一年来看,金鳞岂是池中物。
单说容貌气度,陆皇后觉得,把晏盈和裴熹或曹宣,都磕的起来。自己那个蠢儿子,反而是不如这般登对的。
她只是怕啊,晏盈若是真的对恕儿情根深种,那就不好劝了。
毕竟,多的是人不看脸啊!只凭个喜欢,就要去撞个头破血流的。
晏盈:蛤?
她没想到陆皇后把她留下来,是要说这个事的。看来太子也有在陆皇后面前提起这事。
既然如此,陆皇后肯定是不知道她被换了孩子的。嗯,那就有沟通和信任的前提了。
而且,晏盈也听得出陆皇后话里的意思,显然有贬低诸葛恕的意思,她大概对儿子的习性也有些了解。出于关心、喜爱她的原因,才想让她认清诸葛恕。
于是,她施施然一笑:“娘娘,我知晓的。”
阿娘,我知晓的。
陆皇后不成想晏盈居然这么快就回应了她,一点纠结也没有。“你……”
晏盈企图给陆皇后心里留下个疑影,“臣女听说自己与殿下生辰是同一日,初时也觉得有些巧,可同日生也未必要成眷属,娘娘说是也不是?”
陆皇后点头。她确实想起了这位晏家小姐也生于太子出生那日。
晏盈又启唇道:“殿下于臣女不过是一场富贵,而这场富贵臣女有选择不要的权力。”真要较真起来,诸葛恕算什么呀。“臣女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陆皇后眼中露出欣赏:“能够看清这些的人实在不多。晏小姐,你——”就像年轻时候的本宫。
到底察觉这后半句有些失言,便没有说出口。
既然知道晏盈无意为太子侧妃,晏首辅想必也不会愿意自己女儿受这个委屈,当事人不同意,当事人阿爹大概率也不会同意,那太子起的这个心思估计是成不了了。陆皇后有些放心下来。
晏盈心里对陆皇后也很是喜欢,但她实在不能与陆皇后说的更多了。“臣女多谢娘娘教导。”
就在这时,还在和尚同大师探讨佛法的皇帝忽的往音悦台一望,就看见那里只剩下陆皇后和晏盈了,另外三个年轻人都不见了。
做贼心虚的皇帝顿时就慌了,这边根本听不到那边在说什么。之前人多还好说,现在只剩她们俩,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皇帝便对尚同大师道:“现在过去皇后那吧。”
尚同大师自然是“客随主便”。
于是本要离开的晏盈就看到了皇帝带着一个仙风道骨的和尚过来了。
真晦气!
“臣女参见陛下。”
皇帝终于可以近距离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了。他当初把晏盈送出去的时候,虽然也有一些舍不得,但这种舍不得的情绪不足以影响他的大计划,反正是“当时只道是寻常”。他想着,以后总会有女儿的。
结果,偌大个后宫,他愣是只得了两个带把的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
物以稀为贵。皇帝之前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不觉得如何,如今见到了长大的女儿这么优秀,而且自己又没有别的女儿,他那份迟来的慈父心肠又被钩了出来。
因此,现在面对面的是一对父女。父亲以为女儿不知道自己是她爹,女儿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皇帝尽量拿出面对晏首辅女儿的态度来,也就是对亲厚的臣下之女的态度:“起来吧。”
皇帝又走到陆皇后身边:“皇后,与晏小姐说什么悄悄话呢。”
陆皇后笑道:“陛下不知道,晏小姐对地理也颇为喜爱。这与臣妾倒是投了缘。”
皇帝也不意如此,看来母女倒是一样的有天赋。皇帝本人是不喜欢地理的。他被选为太子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闲王的命了,反正头顶上有个同胞兄长顶着。他自己不需要学习太多的。
于是皇帝也笑笑:“那倒是缘分。”
晏盈却看出了皇帝有几分担心,他担心什么呢——大概是这个一手操纵了掉□□子生的孩子的男人,担心孩子与妻子碰面后,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吧。
还是陆皇后怕晏盈不自在,便道:“晏小姐先回去吧。”
晏盈也见到了一个和尚,想必与陆皇后也有关,自己不便在场,就告退了。
皇帝心下一松。走了就好。
尚同和尚道:“听闻娘娘生辰,……”
陆皇后与皇帝、尚同说了几句话,不久他们便离开了,陆皇后才松了一口气。感觉音悦台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九枝嗔道:“娘娘!”娘娘这还真是清新不做作。
陆皇后向来视九枝为心腹,九枝又是从小跟着她长大的,“九枝,你看那裴家裴熹,与他像么?”
这个“他”是谁,二人都清楚。
九枝回道:“裴公子不输他,却也比不得他。”起码在娘娘心里,永远如此。
裴熹确实长得有几分像他叔叔裴初骤,但陆皇后之前并非没见过他,只是今日裴熹与曹宣,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郎站在一块,让她想起了故人。
当初,裴初骤与诸葛商同样意气风发,共赴天下。可惜,主星先坠落,将星又飘摇,三友余得一人。
陆皇后站起身,任冬风从她身侧吹过。只要她还在,就永远有人记得他们。
*
晏盈出了音悦台不远,就被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守株待兔到了。
诸葛恕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盈儿。总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