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刘煜也出言附和。
户部尚书朱不悔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女儿,虽然女儿还很小,但他这个老父亲已经开始担心了。要是我的女儿也像李妙雪那样遇人不淑怎么办?李妙雪运气好,有定蓟公主帮忙,可不是次次都能被公主赶上趟的啊。还是应该有些律法保证才是呢。
于是他也出言道:“王大人和刘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英明神武,微臣甚是佩服。”
刚说完,他就感觉芒刺在背了。那些曾经与他一起反对过公主参政的大人们,都用一种看着叛徒的眼神看着他。
上一次朱不悔没有在公主参政的时候再次出言阻挠,就已经引起了一些不满。而这一次,朱不悔再次站在了公主那一边,更叫他们失望。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朱不悔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①
众人悄悄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了。
朱不悔只当是背上被太阳晒了,诶,就是没感觉~
皇帝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大臣支持他的话,顿时大悦。
诸葛盈心里也有些高兴,虽然降职两级算不得太严重的惩罚,按她来说,家暴应该拉去蹲监牢才是。可世情如此,现实总不能立刻和幻想相匹配。
俗话说得好,步子走得快,就会扯到那什么。
而且她原以为皇帝都不管这件事了,没想到他今日还会提出。其实降职也不轻了,毕竟很多人都是寒窗苦读一路辛辛苦苦考上来的,之后升官也是勤勤恳恳,摸爬滚打,若真是因为家事耽搁了仕途,才是划不来呢。
诸葛盈心满意足了,其他的改变,就留给她日后去做吧。
由于对皇帝满意,她也对皇帝笑着眨了眨眼。皇帝接收到女儿的信号,感觉很是受用,朕就是这样的好爹!
下了朝,诸葛盈前往户部做事,却见出了宫门不久,朱不悔被几个大人堵住了。
那几个人都怨怪朱不悔,说他两面三刀,说好的一起把定蓟公主搞下台,怎么就这么快投敌了?
朱不悔摇摇头:“我可没有反对公主。再说了,那都是之前的事了,之前是我不了解公主,现在我知道,公主也是一个一心为民的人,无关男女。”
那些人有些生气了,尤其是孔漫,他愤怒地指着朱不悔的鼻子骂:“总有一日你要后悔!”
朱不悔谨慎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我不会后悔的。你们也不要固执己见了,还是要打开眼睛好好看才是。”
作为同僚,该劝的他都劝了,他们还不听,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公主做的事,对他女儿有利,他朱不悔就第一个赞成。
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诸葛盈听到了全程,但也怕被他们撞见了场面尴尬,于是“贴心”地离开了。
走开几步,本要上马车,却正好遇着了曹宣。
这还是她知道他也在李妙雪的事情上帮忙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诸葛盈没有说“谢谢”,也不必说“谢谢”,只是笑着问好:“在吏部可好?”
其实曹宣一开始想去的是兵部,可是没有办法,被王之庭要去了。如今在吏部也过得挺好。“王大人正直能干,跟着他能学到不少。”
话音刚落,他又转了话题:“其实陛下今日此举,只能防住那些本就不对妻子动手的大人,和两可之间,对妻子不好不坏的。那等本就对妻子动手的,只会更加隐秘地动手。”这样的人,心里的恶念是止不住的。
可惜遭殃的终究是相对弱势的女子。
诸葛盈何尝不知道曹宣说的道理。像刘煜、王之庭那样人品好的,本身就对妻子敬重有加,根本不会动手。有一些心中或许有恶念的,也会因为陛下的不允而不再这么做,起码是对妻子不会打骂,毕竟张远洋的前车之鉴还在呢。他们会权衡利弊,会犹豫,男人大多都是趋利的,如果为了打老婆就让自己寒窗苦读的功名没了,才是吃大亏。
只有对那些死性不改的,极端恶人,才会没用。
“总有一日。”诸葛盈没有说后面,导致这句话就像一句病句,可曹宣听懂了她的意思,上前一步,低声道:“人力总归有限,公主也莫要太过逼迫自己。”
是了。诸葛盈总想着尽善尽美,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完美。
她笑一笑,便如春花,晃得曹宣眼睛都放大了些。“多谢从嘉开解。我去户部了。”
“好。”曹宣轻声应了,目送她远去。她走得太快,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
二人的叙话终归只是一会,还是投身到各自的工作中去。
尤其是诸葛盈,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力,每一步都是来之不易,绝对不会中途动摇。她的顶头上司朱大人最近对她似乎有了一些改观,虽然诸葛盈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乐见其成。
朱大人今日居然还出来维护了她,让诸葛盈颇有些受宠若惊。
而曹宣也是全身心投入到吏部的公务中。他本就要站稳脚跟,还要慢慢探寻当年真相。二人根本就不适合在现在谈及其他,也都有各自的心照不宣。
果然,皇帝发了话,传到民间,不少老百姓也都知道了。于是本就有些辣性子的妇人们,顿觉有了依仗,对着丈夫说:“你敢对我动手?人家陛下都发了话,官员们都不敢了,你一个平头百姓难道敢?”
“娘子说的是。为夫不敢,诶,先把擀面杖放下吧~”
正如王之庭所说,天底下人人都是女人所生。有那等不心疼的,便有那等心疼人的。谁没有母亲,谁没有姐妹,谁没有女儿?
“陛下此举其实不错。毕竟,你的妻子,也是旁人家的女儿啊。还是要将心比心。”
本身男人们从未想过的、从未细想的,或者说因为自己处于优势地位所以懒得想的问题,就平铺在面前,由不得他们不思考。这千人百态,也不是全然都是没有心肝的,自然也有能共情的。
因此这百姓之间的夫妻关系,也稍微和睦了一些。
当然只是些微的改变,暂时不起波澜。
下午时分,诸葛盈去了一趟承恩公府,先是请教了兰夫子几个关于算学的问题。得到后者的解答后,她若有所思。
拜别了兰夫子,她又去找孟雾芙。可兰夫子说,阿芙被她堂叔一家接去了,说是住个几日便回来。
诸葛盈闻言,便也只能放下。她能到承恩公府来寻孟雾芙,却不好直接登孟家的门。说不定阿芙在那边正和亲人团聚,十分开心呢。
可她还没来得及走,孟雾芙就带着下人回来了,脸色还很是苍白。
兰夫子忙问她:“这是怎么了?”又招呼下人们先给小姐送上热水。
孟雾芙张了张嘴,才道:“没事。”她勉强地笑了笑,“在孟家也住了几日,便回来了。”
兰夫子心知有异,料想她们同龄人好说话,便也不多说什么,让丫鬟们照顾好小姐,就先离开了。
诸葛盈知道舅祖母是有意给她和阿芙空间。她也看得出孟雾芙脸色难看,便拉着阿芙到了她自己的院子,屏退众人,只与她说话:“阿芙,可是在你叔父家受了委屈?”
孟雾芙见自己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没瞒住,她不想让阿盈也跟着担心,抿了抿唇,才道:“我在孟家住了几日,孟家在燕京也是有老宅的,头先还好,他们待我不错,可时不时便要问我亲事,想要给我说亲。堂叔更是仗着自己是孟家的长辈,说我这么大了,也该定亲了,否则好儿郎都被别人挑走了。”
本来,即便是闺蜜之间,说起这等话题,也是有些尴尬的。可孟雾芙委实太气了,在自己的好友面前,一点也不遮掩了。
诸葛盈:???
阿芙今年才十四岁,在她们三个人中是最小的,她至今将阿芙当做自己的小妹妹。她今年都十五岁,快十六岁了,尚且不着急婚事。
阿芙的婚事,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催促?
不过是堂叔,从前一些旧情罢了。莫不是打量着阿盈没有亲生父母,又是寄居舅祖父家中,才这般肆无忌惮吧?这是对着一个小娘子该说的话么?
“阿芙,如果是这样,你不会气得跑回来吧。”
看得出来阿芙刚才都气狠了。
孟雾芙摇摇头:“他们一开始问我能不能帮忙,让堂叔留在燕京做京官。但我知晓舅祖父从来不插手朝堂之事的,便拒绝了他们。后面他们就开始抓住我的亲事来说,说我阿爹和祖父都不在了,他是唯一的孟姓长辈,我虽然在承恩公府住得好,却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姓。他们轮番与我说这些,我实在听的烦了,可后面他们居然还说舅祖父是有意留我做童养媳的,将我配给表哥,还说他们没安好心。我就跑出来了。”
诸葛盈:???
这些孟家人,是脑子有病么?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
诸葛盈一面生气,一面也不忘安慰孟雾芙:“阿芙,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我有朝一日做了皇太女,让你辅佐我么?阿芙,我如今真心问你一句,抛开对我的情谊,你自己,是想嫁个如意郎君,家宅和睦,还是想一展所能?”
见孟雾芙张嘴想说话,诸葛盈又道:“你不必担心我的感受。你我是什么感情,我的性子你知道。我只想让你更加地快乐。”
阿芙已经帮了她许多了。若是她本心是要嫁人,她诸葛盈一定给她千挑万选出一个最适合的给她。至于男人会不会变心?呵呵,只要她诸葛盈这个表姐照样强硬,男人只会永远不敢变心。
孟雾芙有些犹豫,“其实我并未想过嫁人之事。舅祖母他们偶尔与我提及一二,却也不多。我曾经想过,若是我养在父母膝下,我常年不嫁人,估计也没人说我。只是如今到底在周家……我不是说她们对我不好,只是,我还能一辈子留在周家做老姑娘么?”
“抛开这些,我想像阿盈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堂上。我想将我学过的东西,我会的东西,都用上。”孟雾芙的双眼亮晶晶的。
诸葛盈的心放下来,“只要你不想,那就没人可以勉强你。承恩公府也是你的亲人,我也是你的亲人,你刚才想的那些问题你都不必担心。若是真的在周家住久了,想换个环境,我在平安坊买了一套院子,正是给我们三姐妹住的。”她拿出一把钥匙,将地址告诉她,“你随时都可以去。”
“阿盈……”孟雾芙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有个这么好的朋友。
诸葛盈又道:“我无法许诺你究竟要多久才能让你和银兰她们都站在朝堂上,是半年,一年,还是两年,五年。但我一定会尽力去做到。阿芙,不要灰心,也不用担心我。”
孟雾芙抱住诸葛盈,心落到了实处。被亲人伤害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又过了一日,诸葛盈约孟雾芙去看那院子,她本就是给三人休憩用的,还装饰得特别诗意,葡萄藤、垂柳、梅子、池塘……孟雾芙看得欢喜,忍不住踢踢踏踏地,一会凑去那边,一会又凑到这边。
诸葛盈其实仍是担心阿芙心里不痛快,才带她出来放松。昨儿她回去还让人查了那孟家堂叔。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孟堂叔之前是平州府通判,这次入京述职,还想着往上爬。可他家财并不算十分多,也没有太多门路。
大概一开始还想着攀承恩公府的关系,可是孟雾芙拒绝得斩钉截铁,叫人看不见希望,他们只得放弃。最后终于让他攀上了四品的大理寺汤少卿,虽然他没用,但他的姐夫可是吏部侍郎,这汤少卿自称在吏部侍郎面前很是说得上话。
孟堂叔于是就心动了,答应了某些条件。
可任务还没完成,阿芙就气得跑回了承恩公府。诸葛盈看着调查结果,恨不得提刀去孟家shā • rén。连去调查的阿竹都心惊胆战的,还是头一次在公主面上看到这么生气的神情。
诸葛盈带着阿芙参观完院子,因为还在修缮,便先离开,到明楼去用饭。
二人才刚落座,没来得及点菜,便听见隔壁雅间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声音。
“汤大人,考评马上就要到了,下官是真的很想留在燕京,还请您帮帮忙。”
孟雾芙一听这声音,就脸色一变。诸葛盈注意到了,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让她敛声。
旁边的人倒也不是故意放大声音,而是因为两座雅间之间隔得并非墙壁,而是一座厚实屏风。他们坐在最里边的雅间,便以为旁边仍和才来的时候一样无人,才敢放肆说话。
汤少卿道:“本官也想帮忙啊,只是孟大人实在没有诚意,说好了要让孟小姐嫁给我小儿子的,又改了主意。本官实在有心无力啊。”
什么有心无力?不就是不想做么?
孟堂叔赔着笑脸:“汤大人再给下官一些时间,我那侄女最听我们的话,从前还是我夫人照顾过她,只稍我们再说些软活话,便能说通她。”
“若还是说不通呢?”汤少卿撇了撇嘴,若非为了那孟雾芙背后的承恩公府和定蓟公主,他才不会这么弯弯绕绕的,“说实在的,那孟小姐客居周家,不就是表小姐么,父母双亡,这样的身世,若是寻常时候,配给我儿,是不用想的。只是看在她与定蓟公主相熟的份上,才给你们孟家一个脸面。孟志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孟堂叔连连道歉:“就是骗,我也把她骗来。汤大人放心,等写下婚书,她就是你们汤家的人。我是她亲叔叔,我能做主。”
诸葛盈望了一眼孟雾芙,只见阿芙气得嘴唇都白了。
她还记得一开始她听说亲人要来燕京的时候,有多高兴。
她本来没想着今日就收拾孟志乐的,可刚巧到了明楼,听见他们密谋如何坑害阿芙,叫阿芙如此伤心难过。这她就忍不了了。
诸葛盈上前一步,蹬腿踹开了屏风。
然后又对着惊慌的两个中年男人一笑。孟志乐不认识公主,可汤大人认识啊。他吓得忙道:“参见公主。公主,是误会,误会……”
怎么偏偏就让这个小祖宗给听见了!
孟雾芙也忙跟过去,省的阿盈被两个男人欺负。她去了,至少可以二打二。
诸葛盈先看向孟志乐,拍了拍手掌:“孟大人果真是个废物,自己没本事,就操起了人贩子的买卖。你在平州府当通判的那些年,卖了多少人啊?”
“公、公主……”孟志乐吓得一哆嗦,差点没跪下来。他想解释,可公主全都听到了,他还能如何解释。
诸葛盈又看向汤大人:“汤大人也是,当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又想占便宜,又要嫌弃。”她厌恶地皱眉,“我表妹孟雾芙,父亲生前是平州知府,她是官家之女。岂由得你嫌弃?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汤大人也连连擦汗:“下官不敢。公主,这里边有误会。”
“误会?”诸葛盈撇了撇嘴,摆了摆手,“不不,没有误会。我刚才听得真真的。”
“你汤大人说孟小姐父母不在,配给你儿子那是想都不要想的。”诸葛盈帮他回忆,又掰开手指,亲自算给他听,“孟小姐的祖母与仙蕙太后是亲姐妹,你家小儿子的祖父祖母是谁?是不是血脉很高贵,不如说给本宫听一听。”
孟志乐:!
汤大人:!!!
如果说刚才,汤大人还算撑得住的话,现在一听这话,他也跪了下来,咬牙道:“下官万死。仙蕙太后母仪天下,德容兼备,岂是下官家族可以高攀?公主切莫再如此说,否则下官万死不能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