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给半个小时却设置正常玩家压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狗逼系统一天不作不舒坦是吧!”李罗英疯狂辱骂垃圾游戏,只恨无限求生游戏没有举报机制,但凡有个玩家留言板,她保证系统能收集全世界最全面的国骂。
祈秋不算,她是不正常人。
不,她压根不是个人,李罗英单方面宣布把她开除人籍。
“还剩五分钟,现在冲到二楼抢护士钥匙来不及!”李罗英咬住大拇指,神经质碎碎念,“冲破怪物包围圈、爬楼、找保管钥匙的病人、和病人打架抢劫、回一楼登记——这哪是半个小时能干完的事?”
事已至此,李罗英反倒冷静下来。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定不会导致必死的结局。如果开局玩家死光光,系统辛辛苦苦设计的副本要去玩谁?它亏麻了。
“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从护士变成病人,”李罗英绞尽脑汁地回忆,“护士长说过‘今天让我们来这里集合,是因为医院新收容了一批病人’、病人……”
有十二个玩家用护士的身份进入副本,如果副本里不止有十二个玩家呢?其他人又是什么身份?
除了病人,没有第二个答案。
“从护士降级成病人或许才是副本正确的打开方式。”
李罗英用力拍拍脸,她鼓起勇气举手,学祈秋用副本逻辑的提问:“请问,我们降级成病人后需要做什么吗?医院会保证我们作为病人的合法权益么?”
祈秋:这破地方连护士都没有人权,谁给了你病人有合法权益的错觉?
但祈秋欣赏她为自我利益据理力争的骨气,乐意替李罗英找一找答案。
系统传来的护士长职业守则有英汉字典那么厚,祈秋在台上像个无情的读卡机几倍速扫过文本,肯定回答道:“不需要做什么,与其他病人一样听从医嘱积极治疗就好。”
想到前护士长无比自豪的“我们医院有100%致死率”的危险发言,祈秋补充说明:“我指的是,在不把你治死的情况下,积极治疗。”
李罗英:“可是我们没生病。”
她老健康了,一天吃三顿双黄蛋煎饼果子配豆汁,能抗矿泉水桶爬五楼,吃嘛嘛香,一口一个鸡肉味咯嘣脆。
“没生病是因为你人在这里。”祈秋抬了下手,示意李罗英可以把手推车上的白布掀起来看看。
“如果在前往输液大厅集合的途中你弄翻了手推车,或者没能准时到达,你不会说自己很健康。”
白布罩着沉重的手推车,腥臭的液体顺着车轮淌到地上。李罗英手指微颤地摸到白布边角,像打开蓝胡子的门一样小心翼翼上提。
肉球疙瘩刚在她余光出现,安静趴在推车上的怪物突然暴起,青蛙一样的长舌头刷得刺向李罗英!
“噌!”锃亮的手术刀从天而降牢牢钉死在肉球疙瘩背上,台上随手掷刀的人语气平淡:“忘记介绍了,它们是医院的体检医生。”
“新入院的病人会经历它们的体检,然后被拿走身体的一部分。”
系统传来的病历在祈秋在脑海内一页页翻开,一张张缺胳膊少腿的彩色照片从黑瞳中掠过。
手臂、大腿、指头、眼睛、耳朵、声带……残缺的人体被病历上寥寥几个字轻飘飘书写。
祈秋在档案中看到了几个备注是“集会迟到护士”的玩家,因未完成集合任务而被肉球疙瘩夺走了身体里某个器官。更多的,是直接死在肉球疙瘩手下,连名字都无法留下的玩家。
以“护士”和“病人”身份进入副本的区别便在于此。“病人”玩家根本不知道体检医生的存在,一开始便被副本随机取走身体的一部分;“护士”玩家看似更占便宜,有得到健全身体的机会,实则死在体检医生手下的概率更高。
总体区别不大,兜兜转转回到原地,大家总归是要用病人身份入院——怪胎除外。
李罗英面前被钉死的肉球疙瘩一阵抽搐,有玩家捂住嘴逼迫自己不吐出来,眼底满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五分钟时间一到,系统幸灾乐祸的任务失败通知如约而至。
李罗英身上的护士服变为蓝白格纹的病号服,她余光看见几个被高跟鞋折磨得恨不得砍脚的男性玩家如释重负,欢天喜地接受自己病得不轻的新身份。
不止是玩家,混着玩家中的怪物也统统换上病号服,齐刷刷扭头看向台上唯一的护士。
祈秋:真就一个手下都没有?
说好的领导岗位呢?差评。
一场招聘会竟能落榜这么多人,就业前景到底是有多艰难?
祈秋叹气:一个人担负起全医院的护士工作,护士长真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必须夸夸自己。
别的玩家都在做病人的日常,只有祈秋拿到幼师剧本,要把这群小宝宝挨个赶鸭子赶回病房。
“查房时间,”祈秋握住话筒,“请尽快回到自己的病房。”
“在那之前,都抬头。”
简单却无法违抗的命令,李罗英下意识抬起头,与悬浮在她头顶的眼珠对视。
漂浮在空中的赤色眼珠随呼吸一闪一熄,奇怪的眩晕感席卷李罗英的意识,为她的记忆蒙上浅浅一层纱,祈秋的脸化为一片模糊的虚影。
李罗英的意识非常清醒,她看到自己迈开双腿,知道她正在前往病房,她可以回头可以停下,是她自己选择被人潮裹挟向上。
一道道穿着病号服的身影排好队,梦游般顺着楼梯向上,如海洋分流消失在一扇扇门后。
当最后一道身影离开输液大厅,烛火般摇曳的猩红逐一熄灭,百目女合上眼,新上任的护士长拿起点名册。
系统传来的病历不仅厚得可怕,还夹着大量医生飘逸的手写体,祈秋努力去看后只得出来一个结论——做人最大的美德是不能强求,学会放弃才是真正爱自己。
从二楼开始,祈秋第一天上岗查房。
这里的病人除了强制倒霉的玩家外,病因千奇百怪,物种多样性属实是被医院玩明白了。
“三楼一区312病房A某,因为边吃黄豆边连打三十二个喷嚏而引发窒息,张医生紧急手术替他取下气管后发现看错了,实际割下的是声带……好可怕一庸医,他是不是不知道食管和气管是两根管子?”
“四楼二区424病房B某与同乡C某深夜互殴,不慎打翻胶水导致两人粘成连体婴被紧急送往医院。因两人各有一只手臂和一只大腿相粘,张医生询问B某和C某‘你们谁选择断腿,谁选择断手?’B某和C某异口同声表示希望对方断腿又断手,目前情况仍在焦灼中。”
病人们的人生经历真是丰富多彩,祈秋一边在名册上画勾一边走上五楼。
“这医院是不是只有姓张的医生?”祈秋翻了翻病历,“还全是绝世大庸医,可怕。”
“嗯?没有五楼三区的病历?”祈秋在三区门口停下脚步,又把系统传来的病历从前往后翻了一遍。
每层楼被分为三个区,由一道总区门和区内五个病房的房门把病人关住,病人的管理与资料全部按照区域划分。
记录病历的人显然是前护士长,通篇出现的医生都是张医生,一个祈秋没见过面的劳模庸医。
说他庸医吧,整栋楼的病人都是此劳模在做手术;说他劳模吧,他又确实是个庸医。很难界定。
前护士长也是劳模,病历写得满满当当,没理由独独不记录五楼三区。
祈秋在前护士长的日记本里找到了原因。
XX年XX月XX日,医院又接手了一批新病人,我实在是忙不过来,或许要招聘一些新护士。
新护士的招聘也是我的工作,我决定先观察这批病人的情况再开始招聘。要记得多留一些病床给不合格的护士。
已经记录好二到四楼的病人状况,他们中大多数人不承认自己生病的事实,有的情绪激动,有的热衷于给我的工作搞破坏,有的天天想着如何逃跑,让人头疼。
最后是五楼的病人。一区断腿,二区断手,三区无眼,我想我很快可以记录完毕。
五楼三区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区,因为那里的病人什么都看不见,不需要任何表情管理。
毕竟是被夺走了双眼,陷入无望的黑暗的可怜人。
XX年XX月XX日,我宣布昨天的发言作废,五楼三区是我讨厌的区!没有之一!
我不是指全部病人,531一直到534病房的病人都十分乖巧瑟缩,听到我的脚步声会像小耗子一样瑟瑟发抖,十分可爱。
所以为什么535会突然变异?我不理解。
我不能描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多事我无从下笔,我如今只记得当时的懊悔、憎恨、恐惧以及我的美德我的灵魂我一切美好的品质碎裂的声音。
该死,我必须再去一次535,夺回那些被抢走的病历。
新护士已经来了,暂时停笔去招聘,剩下的内容之后再写。
“你倒是把它写完再去!”祈秋第一次明白催稿夺命赵女士每每看到她断更为什么会露出痛心疾首痛苦不堪的扭曲表情,她大彻大悟。
不咕了,下次一定不咕了,咕咕咕。
护士长不是故意断更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去主持了一次招聘晨会就永远失去了她的工作。
“起码我知道五楼三区的病历要去找谁要。”祈秋拉好口罩,一手抱着点名册,一手敲了敲紧闭的病房门。
“535,例行查房。”
无人应声。
祈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咔嚓一声拧开锁芯,压下门把手。
一柄刀穿透黑暗而来,擦着她的脸颊瞬息而过。
祈秋挂在耳后的口罩紧带从中间断开,忽地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护士长: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