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座小镇、与蝴蝶、与安迪渊源最深的那个人从来不是玩家,是卡珊蒂亚,只有卡珊蒂亚,她在风暴的中心。
“保存这么完好的尸体,不诈尸都对不起系统花钱建的模。”祈秋无声自语,“和卡珊蒂亚有关的地方,除了公墓就只剩下……”
歌剧院。
公墓是祈秋逼安迪带她去的,歌剧院却是几乎所有玩家都曾到访过的地方。
八音盒的圆型舞台上,站过无数被迫饰演卡珊蒂亚的女玩家。
她们被人为注入虚假感情高声放歌的模样,和卡珊蒂亚难道不像吗?
只表演过一次便被主人废弃的八音盒人偶,安迪心目中真正应该站上台的那个人,除了卡珊蒂亚还能是谁?
既然他如此渴望,祈秋就帮他一次,让正确的演员站上舞台。
“能把她带去歌剧院吗?”祈秋看向许渊,“只是我的猜想,可能有意外之喜。”
“我喜欢意外,无论是惊是喜。”许渊轻快地打了个响指,“包在我身上。”
他抖了抖麻袋,在祈秋双手合十的祈祷中再次把卡珊蒂亚装了进去。
没办法,总不能大半夜扛个尸体在外面走,怪吓人的。
祈秋:大半夜扛人型麻袋在外面走就不吓人了吗?他怎么想的?
在打败不了许渊脑回路的时候,聪明如祈秋选择暂时性眼瞎,只要她看不到,就什么都没发生。
祈秋动作很轻地打开门,她站在楼道里朝上面看了看,扭头问许渊:“那天死在我们门口的玩家,会不会就住在楼上?”
“有可能。”许渊单手扛着巨大的人型包裹,提议道,“要不要上楼去看看?”
女玩家用生命传递的信息,祈秋也知道了意思:不要相信,不要相信安迪,不要相信歌剧,不要相信一切浮于表面的信息。
都是假的。
他们走上楼。四楼有一间房屋敞开着,祈秋进去看了一圈,看到垃圾桶里枯萎的玫瑰花枝:“是她的房间。”
五楼的房间门安安静静紧闭,祈秋看了许渊一眼,轻轻晃了晃拳头。
“敲吧。”许渊说,“站到我旁边来。”
祈秋抬起手,用力叩了两下门。
“亲爱的?”几乎是立刻,门内传来惊弓之鸟般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会过来?”
一听这看似惊喜实则“走开啊不要靠近我啊都晚上了我不想再演再营业”的将崩溃藏于平静之下的语气,是同个副本同甘共苦的玩家姐妹没错。
“亲爱的再不会来了,你今天见到的大概率是他最后一面。”祈秋微微抬高声调,“是玩家吗?我是三楼的邻居。”
同一时刻,祈秋清晰听见了门后传来的吸气声。
“是、是!”女孩子的声音!女玩家激动地趴在门板后,“你、你是怎么出门的?我打不开门。”
“看来只有安迪敲门,里头才能把门打开。”祈秋本想试试是不是什么人敲门都行,系统果然不许玩家钻它的空子。
“我完成了主线任务,可以离开了。”祈秋问,“要我把答案告诉你吗?安迪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女玩家:竟有这等好事?!
“好!我……”女玩家的话突然在喉咙里哽住了。
警告,通关玩家已触发支线任务,向通关玩家求助者将强制参加支线任务,请玩家谨慎选择。
“狗系统!”女玩家磨牙,把原话复述给祈秋,“我什么都可以做!有能让我帮忙的地方吗?”
“你可以去找别的还活着的玩家,把她们救出来。”祈秋想了想说,“至于支线任务……”
“不用你操心。”许渊懒懒接话,“我可懒得再带一个人BOSS战。”
“好、好的!”女玩家立刻答应下来,答应之后才觉得不对,“男人的声音?这个副本有男玩家?”
安迪找白月光替身找到男人身上去了?他玩的好大,好野。
“我只是个路过的煤气管道工人兼花点外卖小哥。”许渊揽过祈秋,催促道,“好了好了,剩下的事交给这位不知名女士去办,卡珊蒂亚再在麻袋里呆一会儿都要尸变了。”
女玩家:麻袋?尸变?我们进的是一个副本?
祈秋匆匆把答案隔着门告诉女玩家,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女玩家才快步打开门,又兴奋又慌张地跑向隔壁公寓楼挨家挨户敲门。
黑夜中,遮住月亮的乌云渐渐散去,月光洒在赶路的祈秋和许渊身上。
巨大的蝴蝶建筑物沉默坐落于小镇的中心,在黑暗中张开深不见底的口器。
穿过黑漆漆的树林,许渊带着祈秋从后门绕路,走进蝴蝶的巢穴。
没有歌剧演出的时候,会场安静如一座坟墓,圆形舞台之上的天窗大开,月色洒满高高的舞台。
细尘在月光中飞舞,仿佛冥冥中神灵也在期待一场绝响的演出,为姗姗来迟的歌者献上高雅的舞台。
许渊把麻袋里的卡珊蒂亚倒出来,被折腾来折腾去的少女模样鲜活依旧。
祈秋替她整理好长发与衣裙,将她颊边碎发挽到耳后,手背无意间晃过卡珊蒂亚的口唇。
不知是不是错觉,祈秋手背上吹过一簇凉意,像呼吸一样轻。
“好了。”祈秋低低地说,和许渊一起把卡珊蒂亚小心扶上舞台。
在卡珊蒂亚双脚触碰到八音盒舞台的瞬间,一道悠扬的小提琴声突然在空中响起。
曲调如水流淌在寂静的大厅中。
紧闭着眼仿若安睡的死者无需搀扶,稳稳立在舞台上,合十放在胸口的双手仿若祈祷。
祈祷能在尸骨彻底腐烂之前,亲自拉下谢幕的帷帐。
乐曲前奏落下最后一个微颤的音符,舞台上,卡珊蒂亚轻轻睁开合拢已久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