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年轻人对着镜头,笑得或羞涩或张扬,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眼神里有光。
“我这几天总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也许是夜风太静谧,也许是池洲是唯一一个一直和简子晏并肩前行的同路人,在这一刻简子晏流露出寻常看不见的柔软,“想得多了,就害怕自己会忘记他们的脸。”
池洲本以为自己面对这些的心已经足够淡然冷硬,却还是在简子晏这简单的一句话下,几乎丢盔弃甲。
他已经后悔自己手快拿起相册了,就在他想要合起来的时候,简子晏伸过手,将相册拿了过去。
他莹润漂亮的指尖轻轻滑过一张照片上的脸庞。
“这是小风。”简子晏轻声说,“我和他仅仅认识了两个月,我们一起为窑洞那个案子做卧底,有人泄露出里面有记者的消息,他为了不让我暴露出来,当着我的面,被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他翻过一页。
“这是小维。他是之前负责护送我上交资料的战士,半路中了埋伏,他把我推出车外,自己冲进了爆炸里。”
“这是阿蓝。”
“这是凌阳……”
“可以了。”
池洲的嗓音哑得吓人,他第一次没有征询简子晏的同意,擅自想要将相册拿走。
他把死亡记得如此清晰,在如今他自己也受着死亡威胁的时候,又是以什么心情看着这些逝去的战友?
然而简子晏微微侧了下身躲过他的手,抬起脸看向他。
“你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简子晏的眼中的确没有悲伤和难过,只有蔓延自骨子里的清润与坚韧。
那些足以令人崩溃的过往没有将他压垮,反而塑造出愈发清透的灵魂,明明房间里没有开大灯,池洲却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刺目的光芒照到了眼睛。
“正义是需要鲜血去鉴证和捍卫的,他们的选择走在这条路上,我们亦是如此。”简子晏眼中含着一股莫名的神色,“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为了不让这些血白流,我们一刻都不能放松。”
“我明白,先生。”池洲的目光心痛而疼惜,他上前一步,鼓起勇气握住简子晏的手,“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一定。”
他本是激烈的情绪摧使下才做出以往绝对不敢做的举动,然而一握住简子晏的手,他就舍不得放开了。
简子晏语气柔和,看似坚强到无坚不摧,但他的手却细腻冰凉,抱着相册微微发抖。
被温暖粗糙的手包裹,简子晏似乎终于压制不住,眼中有晶莹一闪而过。
池洲心底的柔软铺天盖地地弥散开来,看着这样的简子晏,他无数想说的话都无法出口,只想把这个人紧紧地抱入怀中,让他再也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他不敢,现在这样的举动,已经是他全部的资格了。
简子晏很快平复好了情绪,他轻轻将手抽出来,说:“池部长,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先生,请直接叫我池洲吧。”池洲想都没想地说。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露出坚毅的神色,没有找补或者收回,而是有些紧张地盯着简子晏的神色。
“……好,池洲。”两人认识这么久了,叫个名字也没什么,简子晏从善如流,“等这个任务结束之后,我会离开这里。”
“什么?”池洲有些没反应过来,两秒钟之后才问,“您是想……辞职吗?”
“是的。”简子晏露出一丝笑意,“我已经答应我母亲了,等这件事结束,就和她回老家,那里穷乡僻壤,偏僻也安全。”
池洲的喉结动了一下,强烈的不舍在他眼底闪过,理智与情感剧烈地冲击起来。
“我之前也想过,一直到我死,能多做一点事就多做一点。”简子晏垂下眼,声音愧疚,“但是现在已经牵扯到了我的母亲,我欠她太多了,无法不去考虑她,对不起。”
池洲眸光颤了颤,一句你没必要道歉几乎脱口而出。
他为什么要道歉?谁都可以道歉,唯独简子晏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