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了眼他的前进方向，又看向他这一身伤口。
“岛上有大型兽类。”来人说，“以你现在的体力，进去会死。”
简子晏刀锋般犀利的眉眼望向他，目光中沉思一闪而过。
他直接地问：“是你救了我？”
来人说：“你不怕死么？”
简子晏沉默，念在这人很可能救了他的份上，他耐着性子：“我需要水。”
无论如何，想要活下去就要先找到淡水，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闯一闯。
这下换来人沉默了，他目光中有些奇异，似乎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需求。
“你等在这里。”他说着，转身离开。
看着他毫不设防的背影，简子晏有些愕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海盗衣物，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什么。
不一会，那人居然拿来了一只椰子。
简子晏毫不客气，直接用匕首开启椰子，端着就咕嘟咕嘟喝了个饱。
喝完之后，他确认了这人没有恶意，还是开口：“你知不知道我是海盗？”
那人点头：“知道。”
“知道的话，下次就不要随便用后背对着一个海盗。”简子晏淡淡地说，“尤其在你拥有他所想要的资源时。”
淡水，食物，对环境的熟知等于巨大的威胁，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这人已经死了。
即使实力不如这人，海盗也会有千百种办法能害死他。
那人用剔透的蓝眼睛望着他，清明澄澈，不含分毫阴霾。
简子晏有些怔愣，在这个看不见阳光的地方，他好像看见了阳光晴好的蓝天。
他心中说不清是泛起了一种什么感觉，就听见那人说：“菲利克斯。”
简子晏意识到对方在说自己的名字，他也回答：“简子晏。”
说完，他紧紧盯着对方。
简子晏的大名在这个时代如雷贯耳，不过全是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就是了。
什么“海上恶魔”，“冷血暴君”，全都是世人给他的称呼，他早已习惯了这些，但他莫名不想在这双蓝眼睛里看见熟悉的恐惧和厌恶。
菲利克斯没有露出他想象的那些，一旦有人听到他的名字就会露出的神色，只是点点头，问：“你饿么？”
简子晏又有些发愣。
对方似乎又有些误会，说：“你伤得很重，需要吃些东西。”
说着，他转过身：“跟我来。”
简子晏垂下眼，遮住了复杂的情绪。
人人都以为简子晏是个没有感情没有心的恶魔，他们只会对他怒骂或者求饶，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没有人会问他饿不饿了。
……
菲利克斯带简子晏来的地方是一个山洞，洞里有人为居住的痕迹，靠近门口的地方烧着一丛火，火上在烤着两条鱼，一踏进洞口就听到了轻轻的水滴声。
简子晏眼睛一亮：“这里有水源？”
“嗯。”菲利克斯取下一条鱼递给简子晏，“这里很深，里面有一条地下河，是淡水。”
简子晏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好得像做梦一样。
他接过鱼，反正已经承了这人这么多恩惠，他也不矫情，先填饱了肚子，才开口询问现在的情况。
他还没张口，另一条鱼就塞进了他手里。
“都是你的。”菲利克斯纯净的蓝眼睛看着他。
简子晏低头看着穿在树枝上的烤鱼，心中蔓延出一股滚烫的情绪，不知是熨帖还是恐惧。
菲利克斯为什么会对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甚至还是一个海盗，这么好呢？他想。也许他只是久居在这里，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所以不清楚他的恶名，因此在菲利克斯的眼中，他只是一个普通落水的，需要帮助的人？
这么一想，他竟然有点不敢去看菲利克斯干干净净的蓝眼睛。
当他知道他简子晏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会后悔救了他吧。
菲利克斯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是在海岸上发现你的，那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把你救上来之后，一直在一旁观察你。”菲利克斯说，“我的父母是因为海难流落到这里的，从小就住在这个岛上，对外面的事不太了解，你是很有名的人吗？”
果然如此。简子晏说：“不，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海盗，平时混口饭吃，这次我落难……是被人搞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阴狠血腥，他意识到之后就连忙啃了一口鱼，掩盖住眼角眉梢里的狠戾。
他垂下了眼，也就没注意到菲利克斯眼里闪过的流光。
“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简子晏抬起头来的时候，菲利克斯的异样已经消失了，他自然地问，“我的罗盘失效了，平时会有船只路过这里么？”
“没有。”菲利克斯顿了一下，说，“我父母说，这里是月牙湾。”
听到这个名字，简子晏要去啃鱼的动作凝滞住了。
月牙湾……
传说中有去无回的，人鱼之国的入口。
简子晏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几乎迫不及待地问：“菲利克斯，你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见到过……人鱼吗？”
听出他语气中有一丝不太平静的情绪，菲利克斯想了想，说：“我没有见过，我父母说人鱼就只是传说而已，这里只有大海和猛兽。”
简子晏的表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菲利克斯多问一句：“你要找人鱼么？”
“我是在找人鱼。”面对这个远离尘世的，如同白纸一样的新朋友，简子晏破天荒地没有隐瞒什么，“或者说，我在试图证明人鱼是否存在。”
“为什么？你也对人鱼感到好奇吗？”
简子晏摇摇头，他抿起唇，似乎调整了一下情绪，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发哑。
“在我六岁那年，我的母亲落入大海，我隐约好像看到有人鱼将她抓走了，但我那时候太小，我分不清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我悲伤下产生的想象。”
没有想到是这种答案，菲利克斯微微沉默：“你想找到人鱼，是想找回你的母亲？”
“算是吧。”简子晏撇开头，“但谁都知道，就算那真的是人鱼，我的母亲也不可能活下来，我只是想有个念想。”
——一个追逐的，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
菲利克斯看着少年年轻倔强的侧脸，没有做出那些残忍举动的时候，少年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谁能想到他是在全世界都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
他当然认识简子晏，在占据整个世界百分之九十领域的大海中，他就是绝对的王，对地面上的事，他也许比人类本身还要了解，更何况是天天航行在他头顶的海盗们。
只是他没有事事都关心，因为人类再怎么折腾也影响不到他的王国，因此他就只是听说过简子晏这么个人，知道他是少年枭雄，父母早逝，别的就没有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