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控制着飞舟,他仍然坐在甲板上。
黑夜过去,朝阳从东方撕开一道口子,阳光洒落世间。
知足了。
虞承衍想,他知道父母彼此相爱,也知道父母从生到死都爱着他,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他要和他们两人一起整顿天下,改变未来。
至于他自己……
虞承衍其实有一件事情,没有对虞惟和谢剑白说。
在消灭那原著天命的时候,已然被恶意侵蚀的天命告诉了他很多事情。
虞承衍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却因为他而改变。时间线已经混乱,前世今生交叉在一起,已然无法分割。
他们已经在脱离原著命运,这个世界不只属于那本书,更属于万物苍生,就像是原著天命,也只不过是天道的一部分。
脱离原著之后,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可只有他这个不属于这个时间的主角,会被抹杀掉。
他与原著、天命的关系无法分割,如果虞承衍强大,按照原著的剧情走,那么天命会逐渐取代整个天道,让这个世界彻底成为原著的故事,虞承衍也会按照原著顺利地走下去。
可是,故事的主角也有了自己的意识,天命想尽办法绕过谢剑白弄死虞惟,得到的结果不是一切剧情回归正轨,反而弄巧成拙。
原著里轻飘飘一句丧母之痛,却像是山一样压垮了虞承衍。让他的人生无法向前,多么强大的命运都无法撼动主角的改变。
从那一刻起,虞承衍就已经不再是书中的男主。
天命请求虞承衍与它一起拨乱反正,只要他愿意,作为主角,一切都有可能。可是听到天命展示出来的结果,虞承衍反而毫不犹豫地毁灭了它。
主角放弃了他的剧本,扭曲相连两个时空的天命消散与天地之中,万物苍生却迎来了自由。
虞承衍对这一切都无比满意,他的心中一片安宁。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他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并且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再伤害到父母。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一家三口开始一起行动。
虞惟和谢剑白从气质到性格看起来都南辕北辙,实际上天造地设。
就比如谢剑白扣下的这庞大的煞气,如果没有虞惟,无法控制的谢剑白要不然搭上自己去封印镇压,要不然便只能放开,眼睁睁看着迟来万年的厄运再一次降临到下界生灵身上。
可是这一次因为虞承衍的横插一脚,二人相识得早了好几年,谢剑白扣下的煞气,全都喂给了虞惟。
虞惟本就是神兽,她成长变强的过程不是修炼,而是要学会掌控天下煞气。谢剑白镇压的纯真凶煞之前,对她而言是最好的补品。
吃完了那些煞气,谢剑白已经可以随时收回自己的一魄,虞惟的修为也已经摸到下界巅峰。
只不过,她仍然还只算是半个神兽。真正的神兽侧重的是‘神’这个字,想要成为真正的神仙,就要有神格。而神格是功德凝结而成的。
也就是说,当虞惟做了足够多的善事,才能够一点点凝聚神格。
这一点倒不是很难,改变天命的同时,他们三人就是在救世,只要命运完全扭转的那一天,虞惟的神格自然而然也就有了。
谢剑白没有立刻收回那一魄,因为他之前在无尽之海的战斗里已经将禁制开到大乘期,倘若直接收回一魄,他就抑制不住力量,只能返回天界了。
他留在修真界还有事做。
谢剑白在世人面前展露真身,开始大刀阔斧改变修真界局势。
他处理了和郭正诚合谋的玄天宗宗主谷广明,然后宣布解散玄天宗。
前世谢剑白心灰意冷,解散之后便撒手不管,这一次却不是如此。谢剑白将玄天宗原有的六峰化为六个新门派,好让那些普通却也勤恳努力的弟子仍然可以学习修道。
只不过,这次这些门派再也借不到剑尊的光辉了,所有人都明白,剑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下凡回来亲自解散门派,处理宗主,一定代表玄天宗哪里做得不好,引得剑尊震怒。
六个新门派的师长和弟子们要更努力,靠自己才能再次赢得尊重。
还有另外一点很重要,这些年来天界只有人修飞升,却没有妖仙魔仙,其实很不正常,都是因为原著天命为了设定而暗中阻拦其他种族的晋升。
剑尊向下界所有种族宣告,只要是潜心修行,心境干净的修士,都可以向着得道飞升努力。
此事一出,引得天下震惊。
而且与此同时,凡间的灵气似乎也开始复苏——有了虞惟这个煞气之神,原本已经逐渐失衡的天地似乎逐渐开始回归最好的状态。
谢剑白也不再像是飞升前那样只盯自己的门派,他明白了自己当初的错误,他曾经想要用好师父带好徒弟,好徒弟再带好徒弟的方式来延续修真界的火种。
这是一个有些幼稚的理想,是谢剑白不通人性而产生的想法,他注定会失望。
这一次,谢剑白还是给下界留下了他最擅长的秩序,但不再是宗法法规,而是各个种族的修真框架,引导那些从头开始的种族迈出自己的第一步。
在他的引导下,各界开始涌现出修仙热,各种大会切磋秘境层出不穷,所有人都忙着修仙,各处都和平许多,甚至有了互相交流的趋向。
相比于上一世的战乱,这一次的改变,堪称修真盛世。
在这一刻开始,原著的阴霾彻底消散在半空当中。
生命不再因可笑的情节而被玩弄,万物拥有了自由。
一切结束后,一家三口再一次聚在小溪岸边的秘密基地。
虞承衍和谢剑白一起做饭,一边切菜,虞承衍一边说,“我们这回算是成功了吧。”
“嗯。”谢剑白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发展了。”
“我也是。”
对上目光,父子二人不由笑了笑。
虞承衍整理食材,他头都没回,便拍掉了虞惟偷偷摸摸伸到案板上的手。
“阿惟。”他看过来,有些无奈地唤道。
他娘这个贪嘴的性子,真是从未改变过。
而且有时候虞惟就是单纯手痒,她其实有点挑食,可什么东西摆在案板上,似乎就是比放在碗里好吃,哪怕是她再不喜欢的蔬菜,也能偷偷摸摸拿一根塞嘴里。
“真小气。”虞惟哼道。下一瞬,虞承衍塞给她一盘果切,她又露出笑容,甜甜地说,“儿子真好。”
虞承衍:……
他娘不知道最近又看什么话本或者修真界杂志了,开始喜欢这样占他便宜。虽然也不算占便宜吧,总之就是让人心中复杂。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开始炒菜。
过了一会儿,父子二人将菜端上桌子,三人开始吃饭,就像是过去的每一天那样。
不论多忙,他们总是空出时间来吃一顿饭。
这是普通又家常的一顿饭,虞承衍吃得很慢,他望向虞惟与谢剑白的眼神,显得格外专注。
虞承衍感觉自己很疲累,他有一种预感,他或许要走了。
他安静平和地注视着二人,想要将所有细节都记在心里。
虞惟总是对生活充满好奇与探索,再普通的一件小事,在她的眼里都会变得与众不同。她总是说个不停,偶尔掺杂着谢剑白突冷的一句话吐槽或总结,有一种一针见血的冷幽默感。
他若是说得很贴虞惟的心意,虞惟就会贴过去用脸颊蹭蹭。可如果说的内容惹着她了,她就会伸手打人家手臂,很不讲道理。
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相处起来竟然越来越有欢喜冤家的感觉。
看着看着,虞承衍不由笑了起来。
晚饭结束后,他早早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虞承衍躺在床上,等待黑暗袭来。
死是什么滋味?不知道。虞承衍只知晓自己并不害怕,甚至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