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二人升任后的种种作为,扶萱不难猜出,因扶以问的户籍新政,吏部尚书手中有权,配合政策,而后贬谪了若干个尸位素餐、不配合朝廷政策的官员。这是挡了“他”的权。
而“钱”之一事上,则简单多了。
那户籍新政便是将不纳税的白籍之人,变成了需纳税的黄籍之人。无疑便是从有白籍人口的世家手中,生生多收了一笔赋税。
两者结合,便皆是由“户籍新政”引发的。
伯父素来政见尖锐,扶萱是知晓的。世家望族为维护自身利益,与伯父政见向左,也是意料中的。
只断没料到,扶家进建康城,才半载而已,无论是户籍、教育还是赏罚官员一事,不过将将起步,便被人截断了。
恐怕,“他”所担忧的,是扶家强大以后,准确说,是穆安帝强大之后的变数。
皇权与世家此消彼长,皇权强,世家则弱。
其实不难猜出,害她伯父和父亲的,是某个,甚至是某些世家望族。
可正如谢湛所指出的,关键是,具体是哪家呢?
想及此,扶萱看谢湛的神色不禁微妙了许多。
比起大理寺少卿这个并不算显赫的身份,他最要紧的,是大梁鼎鼎世家望族未来家主的身份啊,他不也正是代表了世家么?谁又能保证,谢家在此事中并未参与呢?
若是谢家有参与,这位谢家未来家主,当真会不管家族利益,替与他们对立的扶家沉冤昭雪么?
谢湛转眸看扶萱,看出了她眼中突然而来的戒备,他心中猛然一缩。
本能使然,他开口道:“此事我可担保,谢家并未参与。”
被他猜中心中所想,扶萱微有窘迫,可两人所代表的身份差异事实如此,她不禁问道:“那若是王家或是刘家所为,一个是你未来岳父母家,一个乃是你母舅家。你又该当如何?会秉公处理么?”
她话一问出,谢湛心头不禁再次一缩。
刘家关系不提,王家为何就是他未来岳父母家?
谢湛道:“我并未想娶王家女,王家与我无干。”
扶萱疑惑看他,“你我退亲,不正因为谢王两家要联姻,我阻碍了你们么?”
过往再被提及,谢湛忽地不想再逃避,他抬眼环顾四周,收回目光后,朝扶萱道:“你随我来。”
扶萱不明所以,跟着谢湛的脚步,穿过街市,远离嘈杂人群,又在他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的照明下,绕过一小片树木,这才走到了一处小半腰山上,能望见下方通明灯火的凉亭中。
登高望远,实则美景不胜收。
可因两人均有心事在,看下方的目光,皆是心事重重。
待两人站定,谢湛取下面上面具,又将她的老鹰摘掉,开口道:“萱萱,我有话讲。”
光线昏暗,扶萱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借着不太明亮的月色,看得到他模糊轮廓中,如冷月溶溶,有些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