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饮茶的动作一顿,掀眸瞥向自己的儿子,狐疑地想着,今日这太阳打南边来了,成日忙地脚不沾地的人,竟还有精力陪他母亲玩他一向瞧不上的叶子戏。
诚然,他们夫妇二人猜不到,谢六郎如今能应下这种耗费时间的事,主要原因还是因在某位女郎那处次次败北,委实输怕了,想精进下技术罢了。
这“叶子戏”其实是某位将军为了减轻出门打仗的士兵的乡愁,在军中发明了此物,供士兵娱乐用的,所以,百岳军中,几乎从上到下的各级士兵全都会玩它,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与多人对峙多次,扶萱练出来了一身真本事。
得谢湛同意,谢夫人喜出望外,然而,她一双桃花眼尚且未爬上几分笑意,便见谢湛身后,石清在门外焦急地探头探脑。
谢渊见状,自是以为有何急事,便开口道:“进来说罢。”
石清微怔后,应声上前。
谢夫人目光直直看着石清,直觉事情并不好。
石清咽了口唾沫,当着老爷夫人的面犹豫了下,还未来得及附在谢湛耳边说话,谢夫人就严厉问:“什么事?”
石清看向谢湛,见自家公子颔首同意,便硬着头皮道:“畅乐楼走水了,夫人在里头。”
这个“夫人”显然不会是谢夫人。
闻言的三人当即变了脸色。
谢湛刷一下从桌边站起身,大步径直朝门外去,走到门槛即将迈出步子时,谢夫人大喊一声“六郎”将他截住,其中的担忧之意不言而喻。
谢湛转身,目光晦暗不明地回看父母,声色低沉地朝谢夫人道:“今夜儿恐怕不能陪母亲玩叶子戏了。”
若是细听,这句话中压制了无数急燥。
话毕,谢湛撩起袍摆,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嗖一下冲了出去。
光听“畅乐楼”这三个字便知道,这楼绝非什么酒楼茶楼之类的好地儿。
谢夫人一张脸由白转青,由青再转黑,看着谢湛消失的方向,怒道:“他一家家主,还要去救火不成?她、她,简直放荡无度!那种地儿,可是女郎该去的?可是一家主母该去了?不知所谓!不知所谓!”
谢渊亦是黑沉了脸色。
见谢渊不搭腔,谢夫人更是憋闷了一口气,口不择言地朝她丈夫埋怨道:“当初若非你同意,媒人岂能上扶家门提亲?就是你二人……”
“够了!”谢渊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起身离了桌。
百花楼与畅乐楼毗邻,此时此刻,两楼顶部都冒着浓浓黑烟。
隔着一条秦淮河,对岸的人看着两个火舌跳跃、黑烟滚滚的楼,隐约听到着对岸传来的尖叫声,抬手指指点点、痛惜惋惜中,不乏好些个人被吓哭的。
一时之间,秦淮河两岸都一片嘈杂混乱。
突地,畅乐楼三楼的两扇窗牖大开,隔岸观火的人们一惊,紧接着,便见一人跃身而下,“咚”一声跳入了秦淮河中。
片刻后,入水的小郎君头冒出水面。
窗牖处便有人大声道:“一个个来,莫要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