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六郎自接管谢家后,便权威日重,行事大胆。在实际政治中,他虽是录尚书事,握着尚书省,掌有大权,但政令上却吃了不少实力相当的谢家的闷头亏。
可以说,这扶家与谢家现下就是他王成弘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若放任自流,余家已垮,张家亦对王家有对垒之势,再往后,扶家一个能力出众的武将家族,谢家一个权势不容小觑、实力与自家相当的文臣世家,双双联合下,这朝中,还有他王家什么事?
思此,心中那股对外的怒意明显盖住了对内的火气,再看匐于下首四的儿子时,眼神也柔了不少。
他膝下能力出众的儿子不多,嫡子中,一个求仙问道,一个自立门户,眼下这个虽是庶子,却也精明能干,态度恭顺,是他能使的其中一把利刀,总归不能因尚不成气候的七儿子身上那一点风言风语,将这把刀给埋没了。
王成弘手指在桌案上敲了半晌,觑了眼窗外的浓浓夜色,吩咐王四郎道:“传话给那厢,抓紧些时间行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些不能现下拔的钉子,变个天,就容易多了。
王四郎出了王成弘书房后,微不可查地冷冷嗤了一声,侧头低声夸随侍道:“尧山此事,做的不错。”
随侍垂首致谢,心中却不明所以:死了那么多手下,最终还教人给跑了,怎算不错?
王四郎睨向蹙眉的随侍,轻笑了一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档事是成是败皆可,总归也不损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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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莲,阴雨连绵,池塘水涨,蛙声不断中,炎炎酷暑倏尔而过,一晃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
自从明月山庄一别,扶萱继续在书院忙碌,谢湛也因大理寺案件不断,忙地昼夜不息,粗略一算,二人又半月未相见了,今日这样的日子,本是该这两个未婚夫妻相约看花灯、放花灯的好日子,但可怜谢六郎兴致勃勃地等着石清回话,他该在何地等扶萱时,却听石清回他:“少夫人说:‘没空’。”
谢湛刚刚换下一身官袍穿了一身白衣,系腰带的手霎时一顿,侧头睨石清。
求生欲使然,石清以极快的速度道:“奴去远麓书院时,少夫人是这般回的。但少夫人今日下了课堂后,没有回府,是去了滨江楼用膳,按时辰,此刻应该还在滨江楼。”
谢湛扯了扯唇。
这人长了一副花花肠子,很难猜不到扶萱为何同他置气。
想必是那日她问他,她被陷害时所在的房间里是谁,他撒谎回她没见到,如今她听得这建康城的流言,反应过来,她被他蒙蔽了。
有时候女郎太聪明也不见得是个好事,尤其是脾气还大的女郎。
谢湛兀自“啧”了声,三两下整理好衣衫,抓起折扇,大步流星地朝外走,“还不快些。”
要说扶萱为何当真置上了谢湛的气,也不单单是那日她被他哄骗的事,还有个原因,乃是如今已是顾家妇的王芷怡亲自找了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