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地收起信件,与袖箭放在一处。
方才他还在思索,该当如何与她私下相见,这下倒正好有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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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寂寂,皓月当空。
马车行在去往建康城北郊的路上。
扶萱小口小口地吃着京都第一铺“悦心堂”的点心,听谢湛娓娓讲着今日要拜访的那处。
“南月先生少时家贫,却博览群书,经学功底深厚不说,精于历数图纬之学,精通算术。先前曾在各州遍访名儒,虚心向他们学习,后又聚徒授课,已有弟子达数千人,建康城不少郎君与女郎都拜学于他。如今,年过七旬,仍终日精研经典,博稽六艺,并时常睹览秘书纬术,潜心著述。这点,倒是与常伯颇有共同之处……”
一听谢湛再次将常瞿称为“常伯”,扶萱一个错愕,一不小心被点心呛了一口,连连咳嗽起来。
谢湛觑她一眼,停了话语,颇为体贴地替她倒了杯茶水。
扶萱捂嘴咳完,接过他的茶喝了口,顶着咳红的脸,道谢后,认真道:“莫唤他‘常伯’,不合适。”
一听此话,谢湛神色淡下,“你我有婚约,且身为一个晚辈,我如此称呼他并无不妥。”
说罢,他抱胸而坐,本也清冷无波的面上,此刻印着小几上油灯的昏黄灯光,瞧起来颇不好惹。
他面露冷色,加之为官多载早已侵入骨髓的威严在,此刻的神色,无一不透露着:他口中说的事实,不容人反驳。
诚然,谢湛并非本意要对扶萱表现地这般淡漠。
然,他天生便是个清冷面庞,人早已倨傲惯了。若非形势所迫,要他装出周阅那般的风流多情态,他也是做不出来的。
说到底,即使是动了心的谢六郎,那也还是谢六郎,眼神虽有变化,那清冷性子也是没变的。
可他这般模样,素来便被扶家人温言细语热情对待的小女郎又怎会喜欢?
只在某些事情上,扶萱胆小了些而已,她要真要起了反骨,就是刀山油锅她也是不惧的。
见谢湛冷漠且威严,扶萱正色开口:“身为晚辈,该称呼‘常公’,而并非是‘常伯’。我常伯与令尊素来未有过交情,又怎值得谢家贵公子这般称呼他?你我的婚约作不作数,你心里一清二楚。并非所有的东西都是雁过无痕的。你莫要当无事发生过。即使你可以,我也不行。”
这人心,当真可不是说软和,就轻易软和得了的。
若说扶萱起先是满腔热枕地期待、憧憬着有这么一个才华横溢又好模样的夫君,那么,接着,便是谢家人包括他谢湛接二连三给她兜头浇来一瓢瓢凉水,给它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