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恬将张瑶带去了鹤园。
行至鹤园大门,张瑶礼貌地朝陈恬道谢:“多谢端王殿下相送。”
陈恬颔首,“烦请替我转告一句,天寒地冻,当心风寒,愿她安好。”
二十出头且生性细心的女郎看来,陈恬这话虽是平常,但说这话时,那本是冷若冰霜含着戾色的眼眸泛起无限柔和,便清晰地说明了一些事。
虽不知二人过往如何,但想及上回在鹤园见到好友从谢六郎怀中出来时难得一见的羞怯面容,张瑶便知晓,在扶萱那处,眼前之人无有机会了。
女郎的心只有一颗,情窦初开时,能装进那颗心的,只能有一个人。
她就是这般过来的,她太明白了。
张瑶默了默,看向陈恬的眼中多了些许同情的意味,开口的声音也愈发柔和了些:“好。”
待张瑶一行人走进后,陈恬停在鹤园大门口,静静盯了那金丝楠木的牌匾整整两刻钟。
无人知晓,如现下这般,暮鼓敲毕后,在过去无数个的夜深人静时,他曾在这牌匾不远处看过多少回。
这鹤园墙角伸出的海棠何时谢的,腊梅又是何时开的,他陈恬,可以说一清二楚。
这般看着,那人的娇声软语、如春笑颜,似乎就近在眼前,他无数次想叩门而进,问清楚她到底是否还有婚约,若是没有了,她能否成为他的端王妃,若是她愿意,他便立时去请旨赐婚。
腊月初七那日,正当他如常来过,打算回府时,便见挂着“谢”字的马车辘辘驶来。
他站在巷口暗处,看到了大梁最年轻的三品权臣大理寺寺卿、谢家准家主下了马车,手执油纸伞,在门房奴仆恭敬又热情的迎接中,大步迈了进去。
而那人直到五更皆未再出来。
男郎在宵禁之后,逗留在女郎的园子一整夜,不猜,他也明白是何意思。
那一日,他便恍然大悟,为何冬月初五她受伤的脚腕上有红痕;又是为何,扶炫近几月有了本钱招纳众多幕僚;为何前一日扶伯父生辰,扶伯母和扶昀能与她一同踏入谢家机密之地。
皆因那人早已得了世上最贵重的宝物,那些种种好处,不过是些许回报而已。
诚然,扶家那头定然不知二人此事,否则那些男郎真能冲到这鹤园来,将谢六郎千刀万剐。而他,也并非执着于她的身子是否贞洁,只他心知,若非她心中愿意,她并不会如此舍身。
她的心不在了,这才是最要命的不是么。
陈恬磨着手上的玉扳指,双眸看着“鹤园”二字,半晌之后,直到玉扳指磨出暖意来,他的嘴角才扬起释然的笑意,驰马扬长而去。
那位他默默看着的人,从此再也看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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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升任大理寺寺卿,少卿的位置还空缺,协助的能人寥寥,谢家那位郎君便忙地脚不沾地,一连数日未再现身。
好巧不巧,暮鼓响后,他顶着暴雪寒风,亲自御马再到鹤园之时,见到的,便是一个紧盯鹤园大门半晌才扬鞭策马而去的挺拔背影。
那人是谁,他心知肚明。
这时还来此处,目的何在,他更是一清二楚。
谢湛将缰绳丢给门房,冷着眸子,黑着俊脸,阔步进了棠梨苑。
顶着一双因连日未歇而通红的眸子,披着一身玄色大氅,面部还是这般戾气不掩的模样,任谁瞧起来,他都活像是从鬼府中出来的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