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串山,如一道黑灰色的长城横亘于两个行省之间。
山头上常年有一层雪线,只不过随着季节的变换,这层雪线会随着南去北归的燕子忽高忽低而已。
不过齐云山并不是什么绝地,在山的中部两座峰之间,有一条长长的峡谷,可以供人通行。
按着惯例,吴亘照例派斥候去探察峡谷的情况。自从昨夜发现有大鸟暗中窥探自家行军后,吴亘心中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坐在距离峡谷口二里地的地方,无畏军静静等着哈鹰和索吉的归来,今天正好轮到他二人前出侦察。
可在原地等了两个时辰,二人却是毫无动静。峡谷口其实也已到了半山的位置,四周只有几棵耐寒的小树艰难生长于乱石之间。
坐在一个石头上,吴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按着地图所载,这道峡谷只有十五里长,这么点距离,按说两人早该探察完了。
看着近在咫尺、突兀向上的山峰,吴亘忽然觉得,若是直接翻越雪山会不会更好些。
忽然,身旁的地面蠕动起来,从土中钻出一条白色的虫子,正是索吉随身带着的却行。
却行缠绕于吴亘的胳膊上,发出嘶嘶的声音,头不断向着谷中摆动。这只却行是与吴亘一起渡过劫的,平日里索吉对它也十分珍视,断不会有扔掉的道理。
m吴亘的眼睛眯了起来,缓缓起身,看向那藏在一片阴影下的峡谷口。
“我要到谷中一探,你们往后退,若是我不回来,由薛信统兵返回始兴村。”吴亘召集了几名头领在一起议事,简单交代了几句。
“寨主,我随你去。”卓克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第一反应就是要跟着吴亘。
“谁也不准进去。我一个人入谷,若是有什么变故,还能仗着手段脱身。”吴亘神色严厉,扫了几人一眼,顿了一下方开口道:“万一出了什么事,绝不可意气用事。”说完,吴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掉头向谷口的位置掠去。
站在如巨兽阔嘴一般的谷口,凛冽的山风骤然大了起来,呜呜的风声好似有兽在哀嚎。
把胡乱飞舞的头发向后撩了撩,吴亘抬头看了看斜斜而上的峭壁,手伸向腰间的刀柄,试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旋即紧紧握住了刀柄。
沿着峡谷前行,吴亘越走心情越发沉重,谷中隐有许多人的气息,其中最强大的那个,吴亘不好说自己能不能抵过。
走了不到三里地,曲折的峡谷出现了一段直道。吴亘停下步子,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渐渐紧绷起来。
前面的峡谷中,赫然站立着一排排的军卒。在这些军卒前,有一个年近五旬的男子,正以一块大石为桌,摆着酒壶自斟自饮。
男子长髯飘飘,面皮白净,身穿青衫,乍先生有些相似。举手之间,身后长尾轻轻摆动,显得十分轻松。
哈鹰和索吉五花大绑,嘴被堵了起来,随意扔在地上。看到吴亘过来,哈鹰口中呜呜有声,拼命在地上蠕动,示意吴亘赶紧离开。
“这位朋友,已等你多时。山中风寒,可敢过来共饮一杯。”男子面色和煦,抬手招呼道。
吴亘的头微微扬起,斜睨石边男子,
“何必如此虚伪,在这装什么风流雅致。这位朋友,可敢让你的人退开。”男子一怔,似乎对吴亘的粗鲁一时难以接受。
摇了摇头,随意向后摆了摆手。身后那些士卒在军官的带领下,就地掉头,缓缓向谷的深处走去,不一会就消失于曲折的谷道中。
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吴亘倒也不再扭捏,看了一眼远处的哈鹰和索吉,大步来到石桌前坐下。
男子微微一笑,右手执壶,左手拎住长袖,给吴亘满了一杯。看了看桌上,只有一捧放在麻纸上的切片牛肉,还有一些煮熟的豆子。
吴亘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用手指夹起一块牛肉大嚼了起来。男子对吴亘此举并不在意,又给吴亘斟了一杯,放下壶开口道:“我叫花彦霖,乃是雁行路的万户。”吴亘一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歪头看了对方一眼,
“啧啧,堂堂万户竟然捱不过一个呼兰家庶出之子的面子,亲自带兵堵截我无畏军,吴某实是有些受宠若惊。”花彦霖一摊手,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前面你们穿过了那么多家族地盘,他们自可以推托没有发现,或是抵挡不过。但我花家不行啊,明知道前往铁手行省只有一条路,而雁行路又最靠近铁手行省,我要是再漏过去,你让呼兰家如何看我,我还想不想在此立足。虽然呼兰家并没有发出缉捕你的文书,但我不能对呼兰家的颜面视而不见吧。”
“哦。”吴亘指了指面前的酒肉,嗤笑道:“既然如此,直接将我们拿下就是,又何必摆这种玄虚。”花彦霖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无畏军到底要在昆天洲干什么。”吴亘想了想,双目炯炯直视对方,
“为了不让北洲和昆天洲沦为神教附庸。”花彦霖眨了眨眼,仰头哈哈大笑,
“口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要说带着人族造反呢。”
“大吗,是挺大的,涉及两洲钜亿人口。不过呢,仔细想想,还真不大。”吴亘夹起一个已被冻得如石头般的豆子,用力嚼了起来,
“我来昆天洲之前,神教已经遣人游历北洲各国,准备在各地建立神庙。等神教吃下了北洲,以两洲之力对付昆天洲,岂不是易如反掌。”花彦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思片刻方微微颔首,冲着吴亘举杯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