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她们的母女关系实在是算不上好。
先是她撒谎被发现,然后因为犯错遭到了家法伺候,又被要求将达米安.韦恩这件事解决。从那天开始,她一天与李君姝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三句。吃饭时没有父亲在,家中气氛沉闷,压抑的人几乎要窒息。
在李桃桃眼中,和母亲的关系,要想维持平衡,就只能表现出乖巧的状态。李君姝控制欲很强,严格到就连李桃桃每件衣服搭配什么发型都会管,如果她买的衣服李君姝看不上眼,也会将其拿走直接退掉。
在这个家里李桃桃不可以有自我意识,李君姝是绝对的□□者。在她做了事时总是要祭出她的两大制胜法宝:
祖宗。
戒尺。
在祠堂前让她被列祖列宗的魂灵谴责,让她的浑身上下充满伤口。而做出这一切的李君姝,还要在少女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用舌尖,轻而易举地刻出满满当当地一句话:“桃桃,妈妈是为了你好。”
她想到这里就恶心,头晕,眼睛也沉甸甸的发胀。
在李桃桃出神的过程中,手机突然发出了“滴——”的提示音。
对面选择接通,手机听筒响起细微的“喂?”
少女回神了,她忙不迭地将手机捧到了耳旁,嘴里的字句有些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阿妈。”
李家的规矩是在家中不许说英文,他们没有移民,不可以忘本。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传来,有些冷意:“有咩事?”言简意赅,但李桃桃听出她背后没有杂音,除了声音外还有丝缕很轻的掸灰声。女孩定了定心神,说道:“上次身上有阿飘的那个男孩,有点事情。”
“你解决不掉?”李君姝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心底想的是“女儿有没有受伤”,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伤人的要死:“从小学到大,今年十五岁了这么一点事都解决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李桃桃对母亲扎心的话太熟悉了,心底疼的都麻木。在面对李君姝时她习惯低下头,她对达米安的现状进行了一番解释,告诉对方这件事有多么的棘手。
听到“怨气入海”和“借命”时,李君姝的眉头皱起。倘若真的和女儿的说法一致,那么达米安.韦恩这件事最好还是由她来解决比较好,李桃桃年纪太小,恐怕会应付不了还要将自己搭进去。可她不明着说,反而问道:“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来了来了,这个百分百送命的题目来了!
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希望在这件事解决前,能让韦恩同学住我们家里一段时间。”
李君姝想也没想,斩钉截铁:“不可!”
李桃桃心下一沉,眼底晦涩。她抓紧了手机,暗啧一声:就知道。
“人命关天啊妈咪!”她声音复而扬起,冷不伶仃的嚎起来。靠近医务室的走廊除了卫生间外就是仓库,此地无人,女孩的声音响彻回廊。对面的瓷砖锃亮,映出了李桃桃冰冷的眉眼。她声音激昂,情绪丰沛,和平静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如果不把他接到我们家,他的家里会遭殃的!”
“你还想在试试那群牧师来我们家念阿门?”李君姝讥讽反问:“我当然知道人命关天,但这件事你完全可以撒手让我来解决!”她说着,冷笑了一声:“再多那么几次哈利路亚,别等你的同学死了,我都要先被气的两腿一蹬去见阎王爷了!”
“可你说过他是我的责任。”李桃桃逆反心理出来,她牙关咬紧,眼底泛红。她一开始顶嘴,李俊姝火气便往上涌。
女儿前段时间做了错事,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敢在妈咪面前顶嘴撒野,真的是反了天了!
她刚开口要厉声呵斥,手上却猛地一打滑。
鸡毛掸子横挥过去,抽签的筒晃了几下倒了。她惊得两只手一起松,鸡毛掸子滚了一圈进了里面,手机哐当往下掉,后盖碎的像玻璃网。
李君姝喉咙里烧着火,又烫又热,她涨涨地呼了一口气,弯下腰去。
签筒倒了,奇怪的是敞口的筒却没将所有人的竹签倒出来,落在地上的仅一根而已。
竹签直指前方,李君姝将其捡起来翻看,上面写着:
大吉
判词为四字而矣:红鸾星动。
李君姝朝着竹签方向看去,却见祖先画卷于正前方含笑看来。
她沉默良久,须臾将手机拿起。
半天等不到母亲声音李桃桃有些焦虑,却听听筒器后声音响起:
“好。”
李桃桃以为听错了,还想问:“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电话后的一阵忙音了。
女孩抓着手机,看着已经退出的同话界面。拨号页上显示的通话记录象征着刚才的对话,并不是她的幻觉。李桃桃一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她眼睛变得有些虚朦朦的,看着墙面上的瓷砖,有些搞不清李君姝的路数。
显然,李君姝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李桃桃想了好几个猜测,最后通通进行了否决。前面他们争执的实在是激烈,后面母亲突然间的松口让李桃桃觉得自己好像,一口气不上又不下的,实在哽的难受。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一直没有回去。
一直到耳尖动了动,她听到有接连不断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纷纷踏来,她才将一口浊气吐出。女孩转过头看去,从回廊的另一端走来的,是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她挑起眉,心底默念:GCPD
哥谭市警局今日出警的速度还算过得去,应当是近几日搞得警局上下压力倍增的连环shā • rén案导致的。上头有下命令,乔纳森在报案时特地提了一嘴女人身上的特征。
比如,脖上的温莎结内衣。
迪克近几日一直在GCPD活动,据他本人说法,是布鲁德海文警局下了死命令,让他在这件事侦破前都不要回原先的单位。
他和为首的警员并肩同行,远远看到回廊上站立的少女时迪克感到熟悉,直到靠近之后,才发现对方正是昨天突发状况的李桃桃。
“桃桃?”他开口问。
少女抬起了头:“又见面了,理查德先生。”
迪克端详着少女的面容,她脸色苍白虚弱,眼眶还泛着红。这张脸,让迪克很难和昨夜七窍流血的少女重叠在一起,于是他斟酌着话句问:“怎么样,有没有比昨天好一些了?”
“对亏了就医及时。”李桃桃笑的克制知礼,继续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上火了而已。”
李桃桃说出的话和医生诊断书上的如出一辙,迪克阅读过同样的文本,可在本人亲口说出这个离谱的诊断时,他还是不免眉头跳了跳。他身旁的警员见两人一来一往,不由得问:“你们认识?”
迪克解释道:“这是昨天为我们提供线索的人,只是昨天出了点事情,笔录没有正常进行。”
警员恍然大悟,他的制服崭新,颜色比一般的警员要黑上不少。李桃桃和穿着这类制服的警员打过交道,他们是领导层的人。看着对方的模样,红发,翘鼻,脸上遍布着漂亮的雀斑。警员比迪克要高上半个头,他身材高挑精瘦,和李桃桃昨天见到的大腹便便的警员有着很大的差别。李桃桃想到这里,便和对方说道:“您好。”
“您好。”穿着高级别警员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伸出一只手,说道:“之后还要麻烦您来我们警局继续进行笔录呀,小姐。”
李桃桃看着这双对自己伸出来的手有些讶然,眼前的警员应当是为年轻的探长。GCPD的警察大多数傲慢无礼,颇有些野蛮的意味,像身前这样腼腆有礼的人很少。李桃桃没怎么犹豫就将手放上去,和对方上下挥了几下。
待握手礼毕,观察在一旁的迪克趁机又问道:“你怎么在这?”
“很遗憾。”李桃桃摇了摇脑袋,说道:“我这次是第一目击证人之一。”
饶是迪克,他也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的情绪上翻到脸上,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你怎么回事啊这几个字,让李桃桃看着心情很是愉悦。
她后又补充道:“乔纳森和韦恩都在里面。”
年轻红发探长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进去。
而他却一步未曾走前,便站在了门口。
迪克对同僚僵直的背影有些困惑,他一面挤到了对方身旁,一面问:“怎么了,朱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