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达米安脾气很差,还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看谁都讨厌。在学校里风评更差,除了乔纳森以外,没人愿意同他和平共处。
如果说是一见钟情的话,那只有见色起意这种可能了吧?毕竟达米安.韦恩,从外人看来,除了这张脸以外,就只剩下满身的臭脾气。
李桃桃想,第一次面对达米安心跳失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是在发现他是罗宾的时候,还是在他和李君姝对峙却好不怯场的时候。
或许......也可能是在厨房,在外面是少女父母的争吵,而达米安却能冷静的看穿她的逃避,并给予对策的时候。
记不清楚,也可能根本没有这一回事。
李桃桃陷入了沉默,达米安在看了一会儿后,适时开口:
“你也发现有哪里不对了吧。”
“我......”她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达米安不会给李桃桃这个机会。
“过度理由效应。”一个名词,从少年的口中说出。
达米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趁着李桃桃反应不及时先站起。少年一只手撑在贴着床的墙壁,他将自己的身体往下压。达米安身上,带着中草药的味道。那是李君姝使用针法时留下的,这股气味压抑刺鼻,将李桃桃心跳的节奏扰的乱七八糟。她努力的将身体往后缩,“你好好说话,干嘛靠这么近啊!”手上的玻璃杯晃动着,李桃桃不愿待在达米安圈画出的领域。如果可以,她现在就会捂住耳朵,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达米安的姿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硬。
“我们会将好友的帮助,视作理所应当。但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对我们伸出援手,我们将下意识认为对方很乐于助人。”[1]
“人们在做出与自身及他人的作风相违的行动时,将力图使己、彼两方的行为合理。继而,不间断的寻找原因。一旦找够足以支撑行动的理由,人们便不再继续深入。在寻找理由时,察觉外在的原因足够对行动做出解释,就不再去寻找内部的原因。”
李桃桃很聪明,在看见对方逐渐苍白下去的面色时,达米安就清楚少女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寒意。正如他当前所说的,李桃桃身陷于一种名为“过度理由效应”的社会心理当中。达米安想要的是一个同伴,能够交付背后的战友。可一个人就算拥有再大的能力,如果连自己的想法都分辨不清,那么在日后的战斗中将会成为她最大的漏洞把柄。
达米安,很中意李桃桃的能力。这个伙伴他一定要收入泰坦,必要的话,也可以拜托父亲向李家争夺抚养权。而达成以上所有目的的前提,是让李桃桃明白她的喜欢并不是喜欢,他们之间不存在可能。
想要有效应对过度理由效应,只需要将对方信以为真的假象戳破。倘若行为只用外在理由来解释,那么一旦外在理由不再存在,这种行为也会随之崩离瓦解。
“你知道我的生日么?”达米安问。
李桃桃挣扎着开口,她的语气低落:“.......不知道。”
“那么换些别的。你知道我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食物,以及最欣赏的音乐吗?如果不知道,那么存在着想要主动追问探究的心吗?”达米安说完,露出的很是嫌恶的表情:“虽然这里的每个字听起来都很蠢,但这确实是现在的白痴热恋情侣应该知道的答案。”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有理查德.格雷森作为兄长,达米安还是见过猪跑的。李桃桃对此半个字都答不出来,她的反应在达米安的意料之中。
本身不存在认真追求的念头,那不切实际的一切想法,都要在这里立刻断掉。抱着如此残忍的念头,达米安接下来说的话,越发不留情面起来:
“这是喜欢?哼,说憧憬才更为恰当吧。”他阐述的语气异常平静:“在我们短暂的相处过程中,除了讨论案情之外,剩余的时间都在应对你暴躁的母亲。”
“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些吗?”
是这样吗?李桃桃的眼皮,干涩地眨动着,喉咙迟钝的耸动着。
原来憧憬也会令人脸红,令人心跳加速。令人想要忍不住的靠近,哪怕看见对方也心生欢喜。
“你只不过是在向往我,敢于同你母亲反抗的姿态而已,李桃桃。”
不是的。李桃桃想,达米安说的话,都是错的。他在自顾自地推论,主观的臆断,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可她的确脑袋混乱,被言语搅乱了原本的目标,心潮阵阵汹涌。牙咬破了嘴唇,嘴唇上的血渗进舌尖——这下,脸上唯一的血色也都消失不见了。李桃桃有意识反驳达米安的话,可语言在这种状态下没有力量,如果可以的话,少女可以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达米安看。
桃桃强撑着自己的眼皮。
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好像又疼了起来,血又想要继续往外流。李桃桃疼地晃了晃身体,水杯也跟着倾倒了一瞬。杯中水,被泼洒洒出来。水液凉透了,把被褥都浸湿。达米安看见了,但他强装不见,仍然继续喋喋不休着:
“你想学习我,成为我,这是你理想中与母亲的相处状态。”
字字句句,连同每一次停顿与标点,都是shā • rén的利剑。每多一句,她身上就多出一个窟窿,没有血,疼痛难耐。达米安仍是不知道停嘴,乃至最后一句话,李桃桃已经麻木。少年将剩下来所有未尽的话全都含在嘴里,经过前言的铺垫铸成一把高悬于她颅顶的剑,唇舌推动,直直朝李桃桃落下:
“你用喜欢掩盖自己的羡慕,什么爱恋都是你虚构的外因。”
“认清现状吧,李。”
每一次吐息,都要将她再凌迟一次:
“只是无力改变现状,又单纯的想要追寻我的步伐、因此而已。”
冷汗不断地从李桃桃的后颈流下来。
她低下头去,正好看见腿面被打湿的一片。被单上田园风的小碎花被打湿了,蔫儿一片,邋遢又狼狈,再不见半分生机。李桃桃将额头压在那一片湿色上,和被水淋湿的印花挨在一起,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说:“出去。”
达米安闭了嘴,待着没有动。他安静地呆在原地,眼神平静,这种看待闹脾气的宠物的目光,更让李桃桃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极致的怒火让她眼眶湿润,酸涩胀满整个鼻腔。耳边没有脚步声响起,她停顿了数秒,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她气不过了,咬着牙关,不让哭腔泄漏出来,背狠狠弓满了,将自己缩成一团——用力地、重复地说:
“达米安·韦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