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该道歉的是我,而不是你。擅作主张的把心事告诉不相干的你,现在还要费心来安抚我的情绪的你来道歉。”
“如果我这样,都能够心安理得的受下这份歉意的话——未免显得我的人品也太糟糕了一些。”
即便她想让自己的语气雀跃,但还是有气无力的像一株小草。彼得顿了顿,遂提起另一句话:“你还记得你是什么吗?”
“?”这回不解的换成了李桃桃,她等着彼得的解答。少年的语速变的飞快,他对少女道:“人不会为了夏蝉的痛苦而感到痛苦。所以,我也不会因为李...呃..、桃桃你的困扰而感到心情郁闷。”
“想带你空中旅行的是我,所以——”拖长的尾音中,李桃桃能感受到环住自己腰身的手臂,松开了些许。他们指尖留有的间隙加大,这让少年的目光能很好的落在少女的脸上。从蜘蛛眼内含的纯白网格中,李桃桃看见无数个被细线分割的自己。她们虽同样面色惨白,仿佛要哭泣一般的抿住嘴角——却无一例外,被少年温和的眼神包裹,接受着来自对方体贴的安慰:“谢谢你愿意宽容我的任性,愿意在耐心的在哥谭的上空,陪伴我这个无聊的游客。”
不知道为什么,彼得声音从她的耳边渐渐远去了。人无法抵抗他人的善意与温柔,李桃桃更是这样。她从没有接触过像彼得这样的人,他说话时同小鸟一样轻快而聒噪,可安静下时的本人比暖阳更为和煦。鼻尖微微泛起的酸涩,在少女的心中敲响了警钟。抱着“这样哭出来会很丢人吧”的念头,她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可眼眶的湿润无法阻止,彼得在说完这句话,便看见她泛红的眼角。
哭..哭了!!!!
对女性的眼泪,相当无措的母胎单身小蜘蛛——顿时方寸大乱。他飞跃的节奏被瞬间打乱,衔接的蛛丝发射错误,叫他抱着少女一并颠簸。好在之后续上了蛛丝,不至于这叫人心跳加速的危险持续太久。他听李桃桃这样问他:“你觉得多数人和少数人相比,是哪一方比较重要?”
彼得担心再戳中少女的敏感的心情,于是谨慎的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与其说是我讨厌哥谭,不如说是哥谭讨厌我吧。”
初来哥谭时,李桃桃才十二岁。在本家经受巨大变故的她,在同龄人的排挤与长亲失望的眼神中,变得沉默寡言。她依旧清晰的记得,那天机场外下着暴雨。风雨凛冽,雨滴落在脸上疼的令人心慌。再走不久,警报声如尘粒般炸开,毒藤女在机场门口升起巨大而狰狞的藤蔓,将机场的建筑勒紧至呜咽。
这是她与哥谭糟糕的初遇,从第一眼她就讨厌这座城市。
她讨厌这座城市潮湿的空气,每次被母亲罚跪祠堂时,双腿都痛痒难耐;讨厌这座城市无处不在的冤魂邪鬼,祖训是架在她脖颈上一把刀。无论是恶人还是好人,不管她愿意与否,都要一视同仁去拯救;讨厌一睁开眼就见到自己的母亲。爸爸经常飞往外地,每天听着李君姝死板的教导,令她喘不过气......讨厌哥谭的理由太多太多,但大多的很小很小,小到不起眼,拿出来当谈资都不够格。
李桃桃时常会想,如果哥谭不讨厌她,为什么会在生活中给她安排这么多烦心事呢?哥谭的人眼里都装着疲倦,灵魂后都跟着有所图谋的怨鬼。一到逢魔之时,她的天眼就会过载而发烫,耳旁会响起鬼怪痴痴的嘲笑。讨厌这些黄头发蓝眼珠的外国人,皮肤白的像枉死鬼,对黄皮肤的她们充满歧视。讨厌母亲将宗祠设作景点,讨厌穿上玩偶制服在庭院里当小丑。
讨厌,讨厌,讨厌。
想到哥谭这两个字,李桃桃就想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不愿再说一句话。可在这种时候,彼得却对她说:“既然这么讨厌的话,就睁眼看看这里吧。”
李桃桃,愣住了。
她反应过来,便下意识地拒绝:“不要。”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里本能的颤抖,彼得却将这一点细节收入耳中。
他问:“为什么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她很任性,也很无理取闹。心底随着少年的话音升起异样的感觉,就像现在听从他的话,就像对过往的自己低头认输。彼得停下了在楼道中的飞荡,他攥住蛛丝挂在壁上。
口吻里,带着哄诱:“可是你很讨厌哥谭不是么?讨厌一种东西,就更因该去看清它的样子。”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