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想宇宙,星空,落叶和雨,想水滴为何会彼此融合,想蚂蚁为何会成群结队。
脱离物理学和生物学的定义,赋它们以灵魂与诗意,让它们离经叛道,让它们潇洒不羁,让它们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成魔成精。
徜徉于彼境之中,山可无棱,天地堪合,江海能竭,岁月止息,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没有什么会理所应当成为桎梏。
江阙伸出手去,月光便如轻纱般流淌,他轻轻收拢指尖,揉碎的光粒自指缝间漏下,“纱”字便悄悄换了偏旁。
就在这迷离光影浮动间,迟到的困意终于一点点蔓延了上来,于是江阙打了个哈欠,顺从地伸直双腿,仰身躺下,将薄被轻轻拉到了胸前。
困意逐渐浓重,如微醺般令人欲醉其中。
半梦半醒之间,他的思绪有一瞬从那绮幻的世界抽离了出来,没来由地、迷茫又困惑地想起了一句话音——
“再说了,宋野城不是也天天……”
哦。
那似乎是下午贺景升不小心说漏嘴的话,他后来竟是忘了追问。
宋野城也天天……
天天什么呢?
不等他将这根线头捻出识海,困意便已带着他缓缓下沉,轻轻抽离他残存的思绪,终于送他沉入了睡梦之中。
*
病房里寂静无声。
唯剩秒针滴答、滴答地轻缓拨动,带着分针与时针一点点接近子夜。
所有光影都仿佛趋于静止,将病房定格成了一幅半是月光、半是阴影的斜切静画。
而就在这画面长久凝固之时,画面角落里却悄悄嵌入了一抹细长的光线。
——咔哒。
房门几近无声地开启了一条缝隙。
随着那缝隙缓缓拉开,一道颀长身影步入门中,单手将房门轻轻虚掩,步履无声地踏着月色、悄然来到了病床边。
宋野城弯腰蹲在床侧,先是细心地看了看被子,理平那点漏风的被角,而后才转过头来,看向软枕上那张沉静的睡颜。
那睡颜实在美好,纤黑长睫轻覆着静阖的弧线,薄唇在瓷白肤色上点缀出浅浅柔泽。似是睡得安稳,连呼吸也平缓绵长,叫人不经意间便随之放慢了心跳的频率。
看着看着,宋野城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伸手抚了抚那柔软的碎发,又倾身向前,吻了吻那温热的眉心。
这是他每晚都会落下的晚安吻。
仿佛每个午夜伴着钟声到来的骑士,从月光里撷出一抹翩跹的蝶,安静地落在眼前人的眉宇间,守护着那渺远的梦境。
给他满心温柔抚慰,愿换他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