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年茫然睁大眼。
早就……知道?
什么意思?
早就知道,还……对他那么好?
江鸢卸下口气,和夏问寒对视一眼,轻轻叹息,“早知道你这么在意,就早告诉你了。”
夏稚年愣愣。
夏问寒出声解释,“年年,你刚来的时候,也是车祸,被送进医院抢救。”
“但是急救室数据明明白白显示着,这具身体的心跳停了三十分钟。”
“一般心脏停跳三十分钟,抢救也很难救回来,但你好好的醒过来了。”
“其实这不算什么,三十分钟也不是一定救不回来。”
“但年年,我们住在一起,朝夕相处,性格举止的变化是很明显的。”
夏问寒道:“本来没想到这方面,但时间久了,自然能发现点状况。”
夏稚年完全怔住,脑袋里空了一瞬,有些晕眩。
夏家发现了。
早就发现了……但是依然对他很好。
没有说他抢原主性命。
夏稚年恍然悬起心,杏眼稍微张大了点,他说不上自己什么情绪,但多少有些起期冀,几乎是小心翼翼的。
“你们……不生气嘛?”
江鸢轻叹口气,“怎么生气,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最开始还是很惊讶的,我们查了很多方面,甚至去寺庙找人问过,也找过宇宙时空研究方面的专家。”
“思来想去……”
江鸢笑一下,“我们猜,年年你应该是从哪个平行时空过来的?那里和这个世界相似,有爸爸妈妈,有哥哥,都是正常的同样存在。”
“区别在于,我们这里可能晴空万里,那边却在下雨。大致相同,但有细微区别,所以两个年年记忆大体一样,但性格不同。”
“是这样吗?”她柔声问。
声音落进耳朵,在脑袋里盘旋反复,夏稚年看着她,蓦地打了个寒战。
刚刚小心提起的心脏瞬间失衡。
重重摔了个稀巴烂。
少年眼眶红了。
“年年?!”江鸢愣住。少年拖着打石膏的脚后退,杏眼雾蒙蒙的看着他们,半晌,稍稍露出个笑,声音里却带着丝哭腔。
“好可惜……猜错了。”
“我爸爸叫夏智,妈妈叫张町影,没有哥哥,但有个弟弟,在我五岁那年全部去世。”
夏稚年笑一下,心脏跳动有些缓慢。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年年。”江鸢愣住。
心脏像被揪住,胸腔有些麻痹,夏稚年看着楼梯下面的人,无端有点恐惧。
他们现在知道真相了。
夏稚年盯着他们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夏问寒表情沉了下去。
他心脏发慌,呼吸急促,喉咙一阵阵的痛,呼吸像被堵住,指尖颤栗发白,匆匆移开眼,不想再看。
一转身,踩着石膏跑回卧室里,猛地将门锁上。
“年年!”
江鸢一个没回神,惊讶不已,匆匆上去拍拍卧室门,“年年,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夏稚年惶然躲开,离门远了点,呼吸过急,喉咙一阵涩痛,胸膛明显起伏,又被他强行压住。
……犯哮喘了。
夏稚年脑袋晕乎,喘息艰难,到床头柜前面,指尖发白,拿出药打开盖子。
“年年,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妈妈,妈妈……年年!”
“年年!”
夏稚年弓起身子,呼吸发颤,听着外面的声音,又有些出神,眼神空茫。
妈妈想要自己的孩子,这很正常。
是他错了。
是他不该……又抢走一个人的身份性命。
或许原主能回来呢。
或许呢。
他不想在别人身体里再待下去了。
太难受了。
夏稚年眼前有些晕,靠着床边,呼吸急促,缺氧让心脏有些疼,指尖掐进掌心,慢慢的,慢慢的,合上那个盖子。
门在响,有人在说话。
但他听不清。
也好。
听不清才好。
模模糊糊的轰隆声,眼前一个层层叠叠的黑影蹲下身,他往后躲,但身体却动不了,下巴被捏住。
一点熟悉的药剂落进呼吸道里。
意识模糊,又渐渐清醒。
夏问寒蹲在他身前,手里拿着药,皱眉看向他,放缓声音。
“年年?好点没。”
他伸手过来想摸摸少年脑袋。
夏稚年往角落缩了缩,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尽力缩在床角,垂眼不去看他。
夏问寒手顿住,缓缓收回来,扯过床上薄被,裹到少年身上。
江鸢在不远处,瞧着地上少年,泣不成声,夏鸿遇抱住她。
一点脚步声响起。
晏辞快步上来,看见卧室里几人,蹙眉,匆匆到少年跟前,见他脸色苍白,蹲下身。
声音和缓,轻轻叫他。
“乖崽。”
夏稚年缓慢抬眼,终于动了一下,指尖细微的揪住他袖子。
晏辞松口气,伸手将少年抱进怀里,顺着他颈背安抚,语调温和。
“乖,我回来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出去不带着你。”
夏稚年把脸埋进他肩膀,身体轻颤,一言不发缩进他怀里。
少年在他怀里慢慢安静下来,晏辞拍拍他后背,感觉手下身体瘦削的厉害。
本来身子就没养好,现在怕是又要严重了。
“……晏辞。”
少年轻声叫他,声音很弱,像濒临死亡的的小兽,“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晏辞抱紧他。
夏稚年闭眼埋在他怀里,眼前漆黑,难得的安稳,可也提不起丝毫力气。
“别怕,事情我来解决,你今天醒得早,要不要睡一会儿?”晏辞摸摸他脑袋。
耳边很安静,夏稚年用力在晏辞怀里蹭了一下,稍摇摇头,鼻子酸涩,声音轻的仿佛一吹就散。
“晏辞,我好累啊。”
“我不想那么累了。”少年忍住酸涩,“我想休息。”
他撑不住了。
他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原主的。
除了晏辞。
……晏辞是他的。
车祸前,他还拿了晏辞准备的零食柜里的一袋子零食,装进书包里,妄图带着一起走。
可这回,他只觉得累,很累很累。
怎么也提不起精神,身体一动不愿意动,呼吸都透出股艰难。
晏辞眼底颜色晦暗,声音很沉,“乖,会好的,想休息我抱着你,但只能一会儿,不能睡太久。”
“……晏辞。”
夏稚年眼眶泛红,嗓音轻轻的,有丝哽咽,“你知道我意思的。”
晏辞眼底一暗,有些冷意,凶蛮强横,“我不知道。”
他说完又稍微冷静一点,摸摸少年后颈,缓下声音,诱哄安慰。
“乖,你已经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不用再用有压力,现在,剩下交给我,好不好?”
温柔又带着几分强硬的声音落进耳朵里,夏稚年有些无力,四肢都好似被麻痹,哪哪都提不起力气,蹭蹭他肩膀。
男生衣领被他蹭开了一点,他视线瞥过去,忽然看见什么,抬手碰了一下。
“这是什么?”
晏辞脖颈下方位置,靠左的一侧有条半指长的疤,颜色很新,像是新长好的。
可以前,分明没有这个疤。
这是从哪来的?
少年瞧着,面露疑惑,晏辞指尖蹭蹭他后颈,声音低沉悦耳,轻轻砸进他心里。
“你车祸那天,车门变形,硬拉开的时候,被崩出来的碎玻璃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