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众人的目光里包含深意,连玛索多都诧异的望过来,好像窥探到一段秘辛。
南平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涨,若是接了这垫子,就是退了一步。可若是不接这垫子,便是不给新帝脸面。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受了赏,温声道:“请带句话,让陛下也保重身体。”
随侍满意的回去复命。
因为南平的这句场面话,措仑长舒了口气。
“知道了,你退下吧。”他淡淡的与随侍说。
待到孤身一人时,少年才忍不住四仰八叉躺在毡垫上,反复思量南平的那句“保重”。冷静下来后,他也想明白了。南平顾忌自己的声望,那无非就是多等些时日,他等得起。
待他抽出空好好和南平聊聊,肯定会重归于好——如此亲密的两个人,哪里会有隔夜仇呢。
只是他一直没有抽出空来。
先是政务缠身,紧邻着三日后,赵泽带队的东齐使团便到了。
*
赵泽踏进高城质朴的大殿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繁复的异域装潢,不是堆积如山的宴请佳肴,不是歌舞蹁跹的舞伎,而是高位上的新帝。
少年模样极俊,许是眼睛大的缘故,面相瞧着就亲和。听闻此地的男人善武,他应是也常年骑射,举手投足间张弛有度。
看起来比传闻中的瓒多好相与不少。
“见过陛下。”赵泽在心里有了思量,于是温声行礼。
他虚虚的半跪,擎等措仑的一声“起”。按理说不过片刻对方就会免礼,然而停了半晌,都没个动静。这个姿势着实辛苦,赵泽又偱礼不能抬头,不过一小会功夫,汗就洇湿了脊梁。
他心里渐渐犯起嘀咕:这是新帝难不成只是看着和善,实则桀骜,故意给他点苦头吃吃?
其实还真不是。
赵泽低头行礼,却不知措仑也正在看他。而这一看,少年心里有点别扭。
虽然措少年早就知道南平的这位“夫子”不是个老头,但他已经自顾自在脑海中的照着葛月巴东的形象,描绘出了个膀大腰圆的猛汉先生。
今日一见,赵泽不仅不邋遢,竟还真真是个人才。长身玉立,一席青绢缂丝衣飘飘欲仙。
那日见南平在马场上神思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石子落在心上,悄悄磨起人来。
几日未见,也不知道南平怎样了,想没想他。
措仑这一思寻,耽搁的时候就长了。直到身旁译官看不下去,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赵泽还跪着呢。
既然在无意中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措仑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淡声道:“起来吧。”
接着吩咐开宴。
依照常理,明日才论正事,今日不过是应酬而已。只不过宾主各怀心思,这才刚碰面,就有些针锋相对。
酒过三巡,措仑率先开口:“听说赵大人与南平幼时就认识了?”
“是,臣曾侍奉殿下读书。”赵泽淡声回应,心里却掀起巨浪。
——亏得他还觉得措仑和气,这位怎么如此混不吝,连南平公主的闺名都叫得出?
“南平小时候什么样?”措仑虽然对谈话兴趣寥寥,但对南平的童年还当真有几分好奇。他曾问过少女本人几次,总被含混过去,好像不愿提起东齐旧事一般。
新帝为何对南平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赵泽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难以置信的假设。难不成……
他面色不改,温声回道:“南平殿下冰雪聪明,自是伶俐可爱。不过小时候也有淘气逃课的时候,被瑞妃娘娘拎着耳朵喊回来,哭的一个字也认不进去。非得从我这讨个甜梅子,吃过了,才肯再读书。”
说完好像因为回忆起亲昵往事,嘴角带笑,又试探道:“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赵泽很是有几分傲骨,措仑初见就对他使下马威,他自然也不能让少年威风。不然明日盟事,对方觉得他好拿捏,可就难办了。
这厢赵泽描述的绘声绘色,好像雪球似的小南平已经跳到眼前似的。
而措仑虽得了回答,却沉着脸,没吭声。
这么可爱的南平,成日见嘟囔着跟在赵泽后面。自己都没瞅着,倒叫他抢了先。
这醋来的不明不白,有点上头。
而措仑是不擅长喝醋的,忍不得,也不想忍。停了片刻,他突然发问:“赵大人吃饱了么?”
主人如此发话,赵泽只能斯文落箸:“是。”
“既然吃饱了,我们走走?”少年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一般,如此问道。
赵泽原本嘴角的笑,因为这个没头没脑的提议凝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长,先断在这,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