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字说的轻,吹气一般。有羞怯也有不舍,更多是担忧。
措仑笑了,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痊愈了的右臂。虽然伤痕累累,但皮肤连同下面紧实的肌肉都长得完全,隐隐积蓄着力量。
“这是做什么?”南平见到男人裸露的皮肉,慌得捂脸扭过头去。
“给你看看,胳膊都长好了。”措仑笑起来。
南平不肯把捂脸的手落下来,嘴里嘟囔着:“快把衣裳放下,一点不害臊。”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我能射山猪、斩獒犬,抓几个广夏贼子不跟逮兔子似的?”措仑依言把袖子抻平,有意调侃道。
这一通插诨打科倒是让南平沉下心来。好像他如此这般许诺,便当真能作数一样。
“那你哪日走?”少女缓了缓,低声问。
“明日天亮。”措仑答道。
“这么快?”
“等不了了。”
战事不等人,连措仑也做不了主,所以南平觉得心里酸胀,直往下坠,却也没说什么。
怎么突然就会变成这般十万火急了呢?这个念头在少女脑海中盘桓不去,像秃鹫一般。
少年推开案台,在垫子上挪了过来。他挨在南平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肩头。
措仑平日里暖和的手,此时意外的冷。寒意透过南平的夏衫,印在她的肌肤上。
南平打了个小小的哆嗦。
她犹豫了片刻,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放在膝上,用自己的手盖住。少年的掌间冰凉,哪怕是南平费劲心力也捂不暖。
“是不是害怕了?”南平揣测着措仑的心意,温声道,“方才是谁说大话,把广夏比作山猪的。”
措仑笑笑,把手抽出来。他合身环住她,没有回答那个害怕不害怕的问题,而是有些感慨:“我有时候觉得,现在的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
而做梦就总有要醒来的一天。
“有件事我还想求你。”少年继续道,“哥哥的孩子,我还是想留下。我知道西赛与我们有仇,但……”
“我明白的,不用说了。你放心便是,西赛出不了大岔子。”南平温声打断了他,片刻后又道,“好端端的怎么成了个托孤的架势?怪晦气的。”
她语调放得轻快,自顾自笑了起来:“咱们倒是有趣,一会儿你哄我、一会儿我哄你,就不能正经说会话么?”
措仑坏笑着侧脸,“叭”的一声亲在了南平的粉腮上。
“越来越不像样。”少女一把推开他,嗔怪道。
两个人闹过一回,重又肩并肩坐下。措仑还在展他的袖子,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语。音调太低,几乎让人听不清。
“我会等你回来的。”
少年在惊愕中扭过头,却见南平飞红了一整张脸,不肯看他。
措仑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应声,临到开口时却换成了一声轻叹。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候。
睡意渐渐涌上来,眼皮子耷拉的快要黏住彼此。南平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不肯睡过去。
她倚住措仑,好像风雨中唯一靠得住的浮木。
而措仑也难得没有体贴的劝她去睡,好像比赛看谁能撑住似的。他看着南平,用目光把少女的面孔刻在了心里。
两个人就这么你挨着我、我靠着你的坐在一起。窗外的星星和月亮都探进头来,瞅一眼离人,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最后到底是南平没能熬过措仑——困倦罩住她,把她迷晕了过去。
醒来时,自己好端端的躺在榻上,而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陛下走了么?”南平掀开被子,惶惶然跑到窗边去望。
侍女支起帘子,恭声答道:“天没亮就走了,说是不让我们吵醒您。”
南平的手握上又松开,心里空落落的。
她惊觉有些念头在长久的陪伴里悄悄变了味,发酵成了让人烦忧的牵挂,又是酸、又是甜。
所谓相思刀,寸寸断人肠。
这滋味如今不光措仑尝过,南平也尝过了。
她恍若不知味的熬过了一日,两日,三日。坐立难安,盼着葛月巴东会捎来少年的信件。
然而还没听到措仑的消息,宫里却先出了事:
西赛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及要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确实短小,主要是年底工作比较忙,又不想断更,和大家说一声抱歉。往好里想是这篇文就剩下最后一骨碌剧情了,大家再忍忍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