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亲密无间,就容易生出些绮思。少年覆身上来,喑哑道:“受不住你就告诉我。”
南平一怔,涨红了脸。
尖锐的疼和甜丝丝的快活混在一起,让她的心脏砰砰作响,每一下跳动都恨不得泵出蜜来。酥麻的痒意在身体里窜动,汗水浸湿了交缠的乌发。
南平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她能看清措仑垂在睫毛下的眸子,和眼里洗不去的爱意。那爱意本是无根之草,却在共患难中扎下根、拔出苗,成了岑天大树,投下一片密实的绿荫。
惊涛骇浪中的扁舟需要港湾,于是南平将手扶住了少年坚实的臂膀,留下十个浅浅的指印,共坠极乐之地。
长夜漫漫,有彼此相伴,便再不会孤枕难眠。
*
一年后。
南平往院子里望去,是一片止不住的殷殷绿意。正逢春暖花开时,连枝子上都跳了雀儿,生机盎然。
她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张纸,里面是少年歪歪扭扭的笔画。
“明日归,匆念。”
他倒是有心,还抽空学了些东齐字。只不过时候尚短,经常做了白字先生。比如现下就把好端端的“勿”字写成了“匆”。
南平微微一哂,把纸叠了起来,重又坐回桌前细细去看条文。
为了安抚部族,开春之后措仑前去领地巡视。而广夏之战后,两邦约定互市。南平颇得少年信任,不少繁复琐碎的事情便留给了她审阅。
她自是乐意做这样发挥才智的事情的,比一日日枯坐等候良人归来强上太多。更何况互市通商,远较短兵相接更能惠及百姓。
“时候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休息,身体为重。”
南平正专心批文,听闻阿朵的话恍然抬头,才发现窗外竟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她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微微颔首。
阿朵立刻提声唤婆子备水,不多时室内便腾起迷蒙的水雾。撩水声哗啦啦响起,南平倚在桶边上,倦意潮水似的翻腾起来。
“最近总是觉得身子懒懒的。”她随口道。
“殿下的信期迟了几天,还天天熬灯拔蜡的批文,一点也不顾忌身子。”阿朵帮她敲肩,抱怨道,“我说请医者来看看,您也不肯。万一是有喜了呢?”
南平不语。
她有自己的计较——见多了东齐后宫内斗,又经过身旁眼线这一遭,反倒不急于把才冒头的消息坐实。
“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没必要惊扰太多人。”她思寻片刻,淡声道,“横竖又没长在你身上,你急什么?”
阿朵忍不住笑了:“殿下说的是,我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南平也跟着笑起来:“你倒是会讲俏皮话。”
她站起身擦干身子,两人闲言碎语片刻间,已是梳洗完毕。
远处突然响起清脆的巍巍撞击声,是拨子卡在弦上,发出令人心醉的颤动。
“可是有人在弹琴?”阿朵侧耳疑惑道,“听着倒跟扎木聂似的。谁胆子这么大,在宫里弹这个。”
南平心念一动,克制自己眼中流转的笑意:“这里不用你了,你早些去歇息吧。”
侍女诺,依言退了出去。
南平坐回榻边,眼睛却望向殿中的小窗。
果然不多时,便听见了“啪啪”的石子撞击声,熟悉无比。
少女悄声走了几步,掀开窗,一个黑黢黢的石头好巧不巧砸在了她的身上。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南平压低了嗓子,打量起夜访的不速之客,“你不是明日才回么?”
措仑把琴往背后一甩,笑起来暖意融融:“那是骗别人的,没想到把你也骗住了。没瞧见勿多了一点么,便是我多了一点心意,早一天归。”
他抬起指头在少女额头上点了一下,大大咧咧的下了定论:“傻。”
南平作势便要把窗子掩上,把这最近越来越胆肥的男人关在外面。
“别别别。”少年赶忙伸手拦住了她,一口白牙闪闪发亮,“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想。”南平斩钉截铁拒绝。
“牛羊还要出去散散风,人哪有天天圈在屋子里的道理……”措仑哀怨的絮絮叨叨,若是长了尾巴,八成也会耷拉下来。
他嘟囔着,一时没发现银灿灿的月牙在他身后升起来,弯得好像少女藏不住笑意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