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了马车,魏王摸遍全身,也没找着合适的可以送人的东西。本打算一咬牙摘下腰上的玉佩,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薛招给拦住了,开玩笑,这可是御赐之物,真要是给了陈十一,只会是害了他。
魏王看看少年实诚的还在那伸长着脖子等着,尴尬极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这话都说出去了,刚认的朋友,他堂堂魏王总不能光占便宜不出本啊,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在长安城还怎么混啊。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一旁凑过来个小太监:“王爷,该用午膳了。”
这让魏王顿时有了想法,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拽着陈十一磨磨唧唧的打着商量:“要不,我请你吃饭?”
陈十一顿时觉得喜从天降,赶忙答应下来:“好的呀,谢殿下。”
陈十一是真饿了,在床上躺了几天,颗粒未进不说,醒过来后每顿都吃不饱。
至于饿到什么程度,他也说不好。反正来看他吃饭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其中还有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老倌,一边看少年吃饭,一边还摇头晃脑的挥洒着笔墨,边念边写着:“前唐有雍州万年人氏,注《汉书·礼乐志》曰:‘贪甚曰饕’。今有拘缨州白首镇人氏陈十一饕餮转世,食至数斗不起,浆汤浸渍,涨溢满桶”
魏王坐在陈十一的对面,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扇子,敲着层层叠叠摞起的碗,戳戳点点数着数量,吃惊中带着好奇:“啧啧,陈十一,这买卖本王算是做的亏了。你果然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人了。”
陈十一扒掉碗里最后一口饭,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抬起头来才发现周围竟有如此多的鸦雀无声的看客,又赶紧低下头去,脸色涨红,自觉难堪的强颜一笑。顿时,那如同老树皮搽了胭脂般的狰狞面容瞬间让众人回过神来。
魏王刷的一声打开折扇,轻摇了几下,挑着眉毛,对着陈十一似笑非笑的说道:“陈十一,令堂大人把你养大很辛苦吧。”
少年羞愧的人都快缩到桌子底下去了,口中无力的辩解着:“以以前也就是一碗的食量,这些天就一直觉着饿,今天还吃上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知道。”
此时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魏王和陈十一齐齐抬头看向来人:果然是他。
雨公公将魏王和陈十一领至后营僻静无人的地方,才开口对陈十一说道:“陈十一,你的资质与众不同,既保护了你,也禁锢了你。此前,你虽有先天胎息之躯,但实际上,却是无法修行的。倒是齐宣的那顿板子,打开了你身体的桎梏。这几日,难道你就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何异处?眼下你时常觉得饥饿、食量大增,也是与此有关。”
说道这里,雨公公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道:“说起来,即便没有齐宣的这顿板子,日后回京,杂家也会打你的。而且每晋一阶,就要开一次桎梏,越打越有效。”
魏王一听乐了,全然不顾少年已经黑下来的脸:“陈十一,没想到你还是个贱坯子啊,啊哈哈哈。”
雨公公也是莞尔而笑,继续说道:“陈十一,明日,你就独自上路吧。径直去往长安京。”
“你什么意思?本王刚交的朋友,你就要赶他走啊。”魏王不乐意了。
雨公公朝魏王告了个罪:“殿下,此去孝陵祭祖,陈十一有重孝在身,不便与我等同行。再者,王爷已于此地耽搁日了,礼部各位大人那边已然有话了。”
“这耽搁不是因为粮草补给之事还没交办妥吗。本地官员干什么吃的,本王都搁这待好几天了,也没见他们来个人露个脸。”
雨公公轻咳了一声,俯身在魏王耳边嘀咕了几句。便是魏王这般千锤百炼的面皮,也不免泛了红,只是口中依旧倔强:“本王日常事务繁多,难免有所怠慢,这也是人之常情啊。陈十一,你那什么表情。”看到陈十一古怪的眼神,魏王又有点恼羞成怒。
暮春时节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漏到陈十一的身上,形成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少年站在原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是在回忆什么,又好像是在憧憬些什么,只是眼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良久,魏王走到少年跟前,展颜一笑,学着江湖上的规矩,伸手抱拳,对回过神来的少年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陈十一,他日你我京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