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不可知之处。
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除了雨,静静的落着。
几个纸人站在手艺人模样的主家身边,有男有女,勾着唇线,抹着腮红,只是眼眶处依旧一片空白。纸人不知是用什么纸糊的,丝毫不惧雨淋。
陈十一想用手去摸摸纸人的身体,不料手却没有阻挡的穿透了过去,仿佛纸人的身体只是道影子。
难怪不惧雨淋。
这从天而降的雨丝怎么这么奇怪?!
很长很长,没有风,却会拐弯。
雨丝中夹着的无数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像针一样,透明的,纷纷而下,又纷纷而起,飘荡在雨丝中间……是杀意,是已经凝成实质的杀意!少年清楚的感觉到,这杀意,绝对能够轻易的割破自己的喉咙!
少年想往远处走一走,却像是被无形的界限阻拦着,怎么也出不去。
远处,很多人或者……妖站在黑夜的雨中,谁也没有说话,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没有人发现,多了一个陈十一。
突然,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山巅,不知何时起,一个身穿红衣之人出现在那里,凌空而立,衣袂飘飘,长发无风而动,宛如神灵。
雨,瞬间变得瓢泼,雨丝中的杀意蜂拥而至,更加密集。
红衣之人明明人在山巅,陈十一却能清晰的看到他,他也在看向少年。他的脸色十分苍白、长相清瘦俊美,他的眼睛,深邃的如同遥远的星辰,目光似乎能穿越虚空。他对着少年微微一笑,仿佛在说:你来了。
下一刻,像是得到命令般,雨丝中的杀意向山巅蔓延而上。
其他人随之而动。
纸人的主家掐破了中指,数滴精血从指尖飞旋而起,准确的落在纸人的眼眶里。而后双手结出奇怪的手印,淡淡的青光在手指间流淌,勾勒出繁复的符阵,开始演化、旋转、放大,最后落在纸人的身上。
七个纸人就像活了一般,僵硬死板的脸上分别缓缓露出喜乐、发怒、悲哀、惊惧、憎恶等七种表情,许是胭脂抹的厚了,少年甚至看到随着纸人表情的生动,那胭脂竟碎裂开来,一小块一小块的往下掉。
随后纸人组成阵势,向山巅的红衣之人扑去。
整个空间里,术法肆虐、符箓漫天。
一时间,山崩地裂。
只是,依旧毫无声音。
这是一个寂静的世界。
红衣之人独自穿梭于围攻者之间,双方似乎势均力敌。
渐渐地,红衣之人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拂袖将离身边最近的几人震出数十丈开外,随即立于半空,张开双手,巨大的符阵随之浮现,刹那间,时间仿佛陷入泥沼中,所有一切都迟钝缓慢了起来。
脚下的大地不知去向,变成了一湖水面,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正在其中;天空中,巨大的金丝菊在红衣之人身后虚空中慢慢盛开……天地倒悬了。
陈十一趴在无形的界限上,惊恐的盯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那盛开的金菊花蕊之中,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悄然伸出,从背后插碎了红衣之人的心脏。
“神”,陨落了。
“呜……!!”
陈十一从噩梦中醒来,捂着疼痛欲绝的心口,浑身冷汗淋漓。
少年起身下了床,走到外间的桌边,解下勒住嘴巴的布带,又吐出一颗核桃。自从出了禹山,到了晚间他就一直这样睡觉,以免惊扰别人。
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
点上灯,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少年坐在灯下,思绪蹁跹:既然没有用,为何还是不停的做同样的梦,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而且越来越清晰。
夜色如水,窗内灯火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陈十一推开吱呀的窗,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不由自主的勾勒起梦中看到的手印来。
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汇聚于少年的指尖,瞬间抽干了他全身的精力,少年踉跄了一下,顺着墙边瘫坐在了地上。骇然看着青色的光芒凭空出现,凝而不散,一个小小的圆形符阵渐渐浮现在少年的眼前,慢慢的演化、旋转,又慢慢的暗淡下去,化为星星点点的青芒,消逝于无形。
这是,梦中的术法符阵?!
少年惊喜若狂,原来梦境里的功法是真的,是可以修炼的!只是之前自己不得要领罢了。只是这功法的修炼必须掩人耳目,看来,是要在长安城里找个落脚的地方了。
说起来,自己来了半个月了,还没见识过这名动天下长安京呢。
次日,恰逢陈十一休沐,少年梳洗打扮了一番,带上猴子,悠闲的出了衙门下了山。
原本打算叫上戚大人和越宁安,谁知一个在值,一个天没亮就进了城,也不知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