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雨迟不觉得谢月野现在能比他好。
一个人是不是真诚,他心里有数。
一整个晚上没睡好,戚雨迟脑子里翻来覆去是谢月野那几句话和那些表情。
黑暗中几次睁眼,他还是不相信谢月野能这么丢了他。
第二天起床,戚雨迟脸色差得把外婆下了一跳,拉着他的手摸了好几下他额头,生怕是发烧生病了。
然而戚雨迟是心病,他顶着膝盖那块青紫,坐下来面无表情地吃早餐。
车票是订好的,该上车的时候戚雨迟还是过去了。
车站人声鼎沸,他要坐的那一辆大巴车还未打开车门,已经有许多人在排队等着。
有大包小包地挎着的人,有手里牵着一两个小孩儿的人,有不知道该怎么坐车的老人。
戚雨迟远远看着,在那排队的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谢月野。
他攥着刚刚从车站大厅取的票,往前走。
大巴开始上人,队伍不断缩短。
戚雨迟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等得无聊,他拿出手机看消息。
宿舍群和篮球群都挺热闹的,有人问放假回来要不要打个球,马上就要期末了,最后一场球。
戚雨迟被艾特了好多次,都是问他参不参与的。
行吧,打。
他回了个OK。
快要轮到戚雨迟上车了,他刚放下手机,背后有个大叔想插队,不管不顾冲上来,抵着戚雨迟胳膊把他朝外撞。
戚雨迟没注意,一不留神被这么撞一下没站住。
那一下钻心的疼,戚雨迟知道自己脚踝肯定扭了,脸上表情没控制住。
加上昨天谢月野的事儿,他心头火起,吼了句有这么急吗?
那大叔朝他望了眼,竟然也没管,挤着上车了。
戚雨迟脸皱着,正要蹲下来看看脚,被人抓着手臂一提。
“别蹲,我去给你买药,你先上车。”
这声音戚雨迟不抬头都知道是谁,他手一抬,把自己手臂从谢月野手掌里抽出来,低头说了句好。
身边人一顿,转身走了。
这么一耽搁,戚雨迟成了最后上车的。
当然还有比他更后面的,是去给他买药的谢月野。
售票员从前往后检票,轮到戚雨迟时她朝前面司机吼了声:“票查完了!”
戚雨迟以为车要开走,赶紧说:“我朋友还没上车。”
“你朋友?”那售票员瞪大眼睛,又对前面说:“哎等等,还有人。”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啊?”售票员看完他的票,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到点了,不能多等的。”
戚雨迟犹豫一下,想要不我跟着下车就行了,他手扶着椅背,还没站起来,就听见前面有人上了车。
售票员一回头,朝跑得气喘吁吁的谢月野伸手要了他的票,没多管,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整个车就剩下戚雨迟旁边有座位,谢月野手里拎着一包药,坐下来。
大巴启动,颠簸几下。
“先用喷雾,等会儿到了之后去校医院再看。”谢月野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喷雾在他手里晃了几下,谢月野埋下身想去抓戚雨迟的脚踝,而他缩了一下。
“我自己来。”戚雨迟半抬着腿,朝谢月野要那瓶喷雾。
谢月野手顿在空中,气息还乱着。
戚雨迟望着他眼睛,其实自己心里比谁都难受,但还是忍着。
僵持片刻,谢月野把喷雾递给他。
以前打篮球,跌伤这事儿经常有,所以戚雨迟处理起来很利落。
他喷了两下喷雾,用手推开,也大概判断了一下。
应该只是小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
喷完了戚雨迟把喷雾顺手递给谢月野,他拿过来收拾好,两人就没再说话。
窗外景色过得极快,戚雨迟头靠着座椅。
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会儿他很困。
但车厢里很吵,大人聊天,小孩哭闹,还有不戴耳机大声外放的人,蚊子这个时候也没放过戚雨迟,嗡嗡嗡在他耳边闹个不停。
戚雨迟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勉强闭上眼,他迷迷糊糊,眼皮一搭一搭就要合上。
身边人动了动,戚雨迟听见喷雾的声音,跟着是一股花露水的味道。
他不想看,干脆闭上眼,又忽觉耳廓一热,左边耳朵被塞入一只耳机,紧接着他被人捏着下巴轻轻偏了头,另一边也被塞了一只。
汽车开得摇晃,戚雨迟被跟着一甩,头砸在谢月野肩膀上。
正要抬起,他发顶被谢月野掌心轻轻一摁。
耳机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戚雨迟摇摇晃晃听了一会儿,意识模糊时,轻音乐恰好到了结尾,一场雨声。
下车的时候戚雨迟还睡着,是被谢月野轻轻晃醒的。
“到了啊?”戚雨迟歪了歪脑袋,又在谢月野肩膀上靠了会儿。
周围脚步很乱,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填满了车厢,戚雨迟还没缓过神。
就因为这么一阵茫然,他短暂地忘记了他们还在吵架。
眨两下眼睛,戚雨迟回神,坐起来。
谢月野是靠走廊的座位,他先起身,戚雨迟过了会儿也跟着站起来。
脚踩到地面那一下戚雨迟腿甚至抖了抖,谢月野察觉了,反手想去抓他胳膊,但又停在半空。
他的手收回去,戚雨迟也站稳了。
下了车,谢月野说:“我跟你一起去校医院。”
“不用,”戚雨迟脚在地上垫了下,“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知道。”
谢月野垂头看着他脚,眉头皱起来。
“哥,要我提醒你吗?”戚雨迟扬了扬下巴,“昨天你自己承认的,要结束,那现在我俩就没关系了,所以我的事儿你别管了,行吗?”
这么长段话听起来刺的是谢月野,实际上也刺着戚雨迟自己了。
但他必须得这么说。
说完戚雨迟要走,脚就算再没事儿这会儿也是不好走的,他歪歪扭扭挪了几步,忽然身体一轻,被谢月野扛起来了。
戚雨迟下意识圈住他脖子,手握成拳在他后背上发狠地捶了下。
“干什么呢你?”
“带你去医院。”谢月野都不带停的。
戚雨迟简直是要疯,这么多人还看着,他腿在空中蹬了两下,换成压着声音和谢月野商量:“人这么多,我求你你放我下来成吗?”
这回谢月野听进去了,问:“我放你下来,你去校医院吗?”
戚雨迟要被气笑:“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去了?”
他残酷地点出一个事实:“我他妈是不想跟你一起去。”
沉默片刻,谢月野让戚雨迟稳稳落了地。
“我看你上校车就走。”
戚雨迟知道犟不过,抓了把自己头发,嗯了声。
车很快就来了,戚雨迟自己爬上去,愣是没让谢月野扶一下。
等他在座位上坐好,谢月野隔着窗把手里的喷雾塞给他,往后退两步站在路边。
校车启动,开出去,戚雨迟没回头,死死捏着这只瓶子,只想冲空气打一拳。
难受。
真的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