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你睡过呼啸而过的贝斯手吗?”
在笑完之后,另外有一个女生这样问了一句。她问完,野餐毯上的人全部都看向了那个女生。
被几个人这样看着,短发女人耸了耸肩,道:“没有。”
“啊。”
几个人遗憾得耷拉了一下肩膀。
“呼啸而过的乐手都不睡粉的,他们只谈恋爱。”短发女人像是资深乐迷,对于这些十分了解。
在说完后,她突然笑了一下,道:“而且如果要睡的话,我也不想睡贝斯手。”
“要睡肯定睡主唱。”
女人说完,野餐毯上的几个人眼睛亮晶晶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里都带着笑。
“我也想睡。”
“我也!”
“哈哈哈那可是贺啸哎!谁不想睡啊!”
“姐姐你去把他拿下吧!我们睡不着,听你说说也好啊!”
“就是就是!”
几个人边聊着边闹腾成了一团,站在一旁听着他们所有的聊天内容的唐淼:“……”
相比乐迷,乐队的出场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倒是不用着急入场。不过也没有哪支乐队,是临到演出的时候才过来的。
乐队在音乐节的演出,也算是一种工作。工作嘛,自然也要认真一些。早在天上黑影的时候,呼啸而过的四个人就来到了音乐节后台。后台有其他已经到的乐队,乐队与乐队之间也会打个招呼聊聊天。
乐队和乐队之间算不得同事,但经常一起参加音乐节,也算是一起工作的关系。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关系也不会错。见面打个招呼,聊几句歌是常有的事儿。而就算关系交恶,也顶多是见面谁也不搭理谁,扭头直接走。
呼啸而过算是个不上不下的乐队,乐队里几个人性格都不算那种太别扭的。尤其齐远,更是社交达人,所以其他乐队还是挺乐意和呼啸而过的人打交道的。
在演出之前,乐队也有事情要忙,要调试乐器,和灯光音响师交涉。这些都是齐远的活儿。
青城虽然是天然氧吧,植被茂密,但氧吧的夏天也是夏天,野外演出就是这么一点坏处,没有空调,只在空中喷洒点水,齐远来回跑着折腾着,出了一身的汗。
“哎哟,可热死我了。”齐远回到后台,坐在琴盒上那么说了一句。
林烨扔了一瓶冰水给他,齐远拧开瓶盖喝了。吉邦问道:“我们什么时间?”
“压轴啊。”齐远说。
先前音乐节都是定好了乐队演出的时间的,但是这次有个非常出名的乐队临时有事过不来了,所以从现有的乐队里临时调整了乐队,让呼啸而过压轴。
“歌单要不要换啊?”说到这里,齐远问了贺啸一声。
贺啸低头坐在椅子上,正看着面前的键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阿啸!”齐远见他不吭声,又叫了他一句。
齐远叫完,贺啸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贺啸看过来,齐远捏着矿泉水瓶,笑道:“想什么呢?”
他这样说完,吉邦道:“还能想什么,想歌呗,不然还能想女人啊?”
吉邦说完,贺啸抬眸看了他一眼。
吉邦这样说着的时候,齐远和林烨也笑了起来,齐远笑嘻嘻地看着贺啸,道:“也是,我们家小阿啸是我们乐队最天真烂漫的小少年,脑子里除了歌什么都不会想。”
“无欲无求。”林烨说。
“禁欲系代表。”吉邦补充了一句。
“哈哈哈哈!”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贺啸在几个人笑着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几个人就是开玩笑,平时也没少拿这事儿说。待几个人差不多笑够了,贺啸这才收回目光,说了一下今天晚上的歌单。
原本他们演出的歌单都是提前定下的,因为演出次序变化,演出时间也拉长了。先前的歌也能唱,但是要另外多加两首。
贺啸说完要加的两首,齐远点点头,道:“行。”
说完后,齐远“啊”了一声,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道:“演出结束要让他们加钱,真累死了。”
齐远这样说完,几个人也笑了一下。
“你还缺这点钱?”林烨问了这么一句。
林烨说完,齐远回头看向他,认真道。
“那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付出了劳动,就要得到应得的报酬。”
“这不是加不加钱的事儿,只是如果不加钱,会显得我们呼啸而过很便宜。”
齐远说完,大家又笑了起来。
唐淼是在六点左右进场的。
进场后,又等待了一个小时,音乐节在攒动的人潮汹涌中开了场。
唐淼是第一次来追音乐节。
她对于乐队演出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在归途。
那时候,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吧,圈固了几十上百个人站在酒吧的舞台前。酒吧的舞台也不算小,可是在封闭的酒吧内,总感觉乐队唱歌时,声音飘出来,又被重新圈了回去。
livehouse像是一杯起泡酒,你倒入杯子里,气泡在里面沸腾翻涌,但是也只能在这一个小小的透明酒杯里,将音乐声,欢呼声,乐迷的尖叫声和乐队的演出声都围困在这个酒杯里,气泡翻涌,发酵,最后留下一杯醇厚浓郁的酒。
音乐节更像是海。
像是夜间没有月光的海。海面有海风,有海浪,音乐声像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卷,从海面跃起,黏连着带动着一层海水,朝着海岸层层递进,而后席卷沙滩,拍打海岩,最后留下唳唳的风声,潮湿浓郁的海风的咸湿气味。
一个属于夏天的,清爽的,躁动的,澎湃的,五颜六色,璀璨华丽的回忆。
音乐节开场后,原本坐在地上的乐迷们,早已经卷了野餐毯站了起来。后来的人也往前挤着,很快,人群就挤在了一起,在沸腾的喧闹和潮水般的尖叫声中,唐淼像是一粒沙被掩埋在了沙漠的沙尘之中。
但沙尘虽然被掩埋,还是能看到高悬于顶的太阳的。
唐淼站在热闹的乐迷中间,被他们的气氛渲染带动,抬眼望着台上的表演。
音乐节的表演比livehouse要更疯狂,也更热闹。
这次来的乐队,比着一个小小livehouse的拼盘乐队要有名气且实力强悍得多。唐淼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乐队的表演,还有乐队表演时,带动着乐迷们一声声浪潮般的尖叫。
第一个乐队唐淼不太喜欢。是那种热场的重金属摇滚。主唱抱着电吉他,带着耳麦,声嘶力竭地嘶吼。这种音乐有一种濒死感,唱的人和听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濒临绝境带来的重生般的震撼。
第一个乐队开场,场子就躁了起来。
随后,第二个乐队登场。
唐淼不太了解乐队。
不过在来之前,庾雅雅给她科普了一下这次来音乐节的乐队。像第一个乐队是重金属,第二个就偏朋克,朋克乐队是目前国内表演乐队最多的一种风格形式。确实听起来比较欢快,歌词和曲调也挺朗朗上口,在上面台上的乐手表演时,下面全都跟着跟唱,像是都会唱一样。
第二个朋克乐队结束,第三个就是放克乐队。
这种乐队偏爵士,风格比较低调沉稳,而且英文歌比较多。不多在躁动过后,有这么一个乐队唱这么一首歌,也是挺洗涤心灵的。
唐淼有点喜欢这个风格。
放克乐队之后,后面又上了迪斯科,流行,工业……等一系列的乐队。乐队有大有小,表演也有好有坏。
而在这些热躁的乐队里,另外还有一个乐队是新古典乐队。
这种新古典乐队是一种摇滚混合古典乐的一种乐队,在摇滚中,加入大量的古典乐,然后动静碰撞,带给人视听享受。
唐淼在听着的时候,一边以为自己在上钢琴课,另外一边又开始嘶吼。
她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乐队表演完,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在安静中,有人小声的说着。
“是不是最后一个乐队了?”
“呼啸而过?”
几个人小声窃窃私语,与此同时,舞台上的灯光骤然全灭。
霎时间,夜幕笼罩了热浪。
唐淼陷入黑暗之中,她的心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微微收紧。耳边是其他乐迷的窃窃私语,唐淼望着台上,望着台上的灯光一盏一盏慢慢亮起。
灯光先是亮起了左边,照亮了左边的乐迷,引起了乐迷们的一番轰动和尖叫。而后则是右边,又是一阵轰动和尖叫。再然后是前面,再是后面,最后,灯光全部亮起,屏幕绽开,上面出现了接下来要表演的乐队名字和logo。
“啊!”
音乐节上的乐迷们爆发出了来到音乐节之后,最响亮最热烈地尖叫。
唐淼站在尖叫的乐迷中央,望着头顶上屏幕上放出的四个大字。她的血液和血管好似都被乐迷们的尖叫声震麻。
一下麻到了她的心脏。
“呼!啸!而!过!”
在乐迷们的呼喊声中,四个人上了台。
唐淼是听过贺啸唱歌的。那时候她在归途,坐在酒吧一角的吧台上,看着贺啸和他的乐队成员的演出。
当时贺啸也是站在键盘后,站在话筒后,在演出前,习惯性地先扫一眼台下。而后,他的手指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琴音从他的指尖流出,吉他贝斯和鼓声伴随着响起,他的声音透过话筒融入进这首歌里。
贺啸的歌不太热闹。
相比前面听的重金属,朋克,甚至唱起来都没有放克热闹。他的声线低沉,嗓音却又是清澈的少年音,两种感觉混杂在一起,带来一种男性的性感和少年的青涩糅杂的蓬勃感。
他的歌像是有生命。
歌词里的每一个字,透过他的喉结,吐出,落在他唇边的话筒里,透过音响放大出来后,变得炽热滚烫,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坚韧的生命的力量。
这种力量像是火,将冰冷的水烧得滚烫。这种力量像是地热,将沉寂的土地烧成灼热的岩浆。
他站在那里,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歌唱。在他歌唱的时候,舞台下的乐迷们,伴随着他的歌声,灵魂沸腾烧灼。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互动和满足。
就是你明明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们拥有两具躯体。而在他唱歌时,他将他的灵魂释放,而你隐入在人群中,能望见听见,能感受得到,也能够在那一瞬间和他释放的灵魂触碰到一起。
它们在夜晚的上空,在炎热、黑暗、晚风中,尖叫,撕扯,纠缠,融合。
要去追逐乐队的演出,需要走很远的路,等待很长的时间,需要在嘈乱的环境中,难捱的站立,十分辛苦。
而那些辛苦,就是在这种时候一扫而空,只剩快乐。
唐淼站在台下,望着台上的贺啸,她也只剩下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