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荀依旧没有搭话,一腔热血自打去马车外站了一会再进来,又是一副冷漠冰寒的模样。
安娴趁着这功夫,已经收拾好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榻上,脸上的红润一直未曾退去,在齐荀进来时,身子下意识地挪了挪,水灵灵地一双眼睛,猛地一阵转动,只看了一眼齐荀,视线立马就躲开,不敢再往他身上瞧。
前一刻车内发生的事,犹如一场梦,尴尬又不真实。
可它切切实实又发生了的,余光瞟见齐荀已经坐在了自己身旁,安娴坐的更加得体,然而自个儿的手脚似乎无论怎么安放,都不如意,都很尴尬。
“外面是谁?”为了缓解尴尬,安娴只得先出声,可她也不能说她适才从马车内看到了来人,也不能说是凭声音听出来了那人就是昨夜救了自己的公子。
只能装作不知是谁。
却不曾想自己刚说完,齐荀就冷冰冰质问道,“你是在明知故问吗?”
安娴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太难了,她顾及着齐荀的心情,知道他心眼小,不想惹他生气了,转眼他又怨上她了。
安娴抿住唇角不再说话。
“别在孤面前耍小心思,好好记住你的身份。”齐荀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好转,目光盯在她倔强的侧脸上,心情瞬间就跌倒了谷底。
还真是对那人上心了。
齐荀那句话说完之后,马车内便陷入了沉默,谁也没再出声,过了一阵齐荀起身,掀开车帘对车夫说了句什么,安娴也没听清,再次回到位置上,齐荀便自个儿翻看起了竹简。
没多不久,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北三骑的马匹一直都是跟在马车后面,车夫停稳之后,回头就将北三拦了下来。
“北公子的心意我们领了,公子说,本就不是同路人,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好,北公子就别再跟着了。”
车夫说的话,车内的齐荀和安娴都听到了,安娴侧目错愕地看着齐荀,适才他同车夫说的,莫非就是这个?
“看什么?”齐荀斜眼凝着她,“舍不得?”
“臣妾没有!”安娴最受不了冷战,刚才一路的沉默被快将她憋出了病来,这会听齐荀又想将矛盾激化,也就不打算沉默了,“臣妾与那位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救了臣妾,臣妾心里对他存了感激,也算是理所应当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安娴就没想到这人的心眼能小到如此地步,看着多伟岸高大的一个人,眼睛怎就专盯着自己,东宫里俩个侧妃,他倒是放心丢那么久。
一想到侧妃,安娴又才忆起自个儿刚才求的那事情被齐荀半路给打断了,如今还没有结果,安娴突然话锋一转,干脆就引到了那上面,“臣妾从来都是个专一的人,哪像殿下,左拥右抱,三妻四妾......”
这放在往日,安娴铁定不敢说,明白这个世界与自己生活的地方不同,就算是普通的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更别说他是太子,两个侧妃实际上已经算少的人,不似皇上后宫,宫女嫔妃扎堆,可怜了皇后姑姑。
能借着这机会大胆说出来,安娴也是受了眼下气氛的影响,心头莫名来的一股子的底气,就是觉得既然他都对自己动手动脚了,那就应该始终如一,不能再有别的女人。
他在这个世界有他的习惯,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则。
若当真要与她圆房,就得保证他只能有自己一个女人,只对自己一人好。
“横竖你也不喜欢她们,休了就休了呗......”
安娴说到最后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绷住身子垂目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贝齿咬住下唇,紧张地都快咬破皮了,压根不敢去瞧齐荀的反应,看不见他的脸色,也就不会让自己更加尴尬和害怕。
然而齐荀并没有反应,整个马车内比刚才还安静。
安娴愈发地煎熬,纹丝不动地姿势保持太久了,周身都不得劲,硬着头皮移了移屁股,刚一动,就被一只手从腰侧搂了过去。
安娴惊呼了一声,却被齐荀捏住了脸颊,安娴的脸小而精致,落在齐荀的手掌中,刚好能握住,“你喜欢孤?”
齐荀的喉咙口随着这句话猛地滚动,眼睛紧紧地看着安娴,将她脸上的错愕和惊慌尽收眼底,眸子里的冷意愈发浓烈。
“感......”安娴的脸颊被他捏的生疼,原本想说感情是需要培养的,横竖自己都要谈恋爱,如今嫁给了他,能和他谈下去自然就是最好的,可看着齐荀越来越差的脸色,安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倘若自己这般说了实话,定会被他生吞活剥了。
“喜,喜欢。”还不如捡他喜欢听的说。
安娴话音刚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齐荀突然覆在唇上,细细柔柔地一吻,难得温柔了一回,安娴心头咚咚的一阵跳,小心翼翼地揣测,自己这回怕是拍对了马屁。
没有适才的那般霸道,长长地一吻过后,齐荀便放开了她,但搂住她的那只手并没有收回去。
齐荀不放安娴也不敢动,躲在他怀里好一阵了,才又听倒齐荀低沉地说道,“她们并非是孤的女人。”
“你要是不喜欢,休掉便是。”
安娴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对上齐荀认真的视线之后,嘴角的弧度才慢慢上扬,重新依偎在齐荀的怀里,安娴还是头一回如此平静地去感受这个怀抱的温度。
只要顺着他的毛捋下去,其实他也并非是个不近人情之人,安娴的小心思得逞,心头一高兴,双手就主动地抱上了齐荀的腰,脸往齐荀的胸口上一滚,娇滴滴地说了声,“谢谢殿下。”
女人娇柔的模样对所有男人都管用,齐荀也不例外,有一瞬间的感觉,甚至是只要是她想要的,自己都能给。
东宫内许氏和林氏不止一次地骂安娴是个妖精,这一趟出门定会在殿下跟前煽风点火,说她们的不是,安娴到底也没让她们失望,明明白白地在齐荀跟前,戳了她们的脊梁骨,还一次做了个绝,不留任何余地,安娴想着,等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给那俩女人颜色看。
实则在林氏与许氏的事情暴露了之后,齐荀就没打算容下她们,许氏昨夜的那些杀手被齐荀派人送回东宫,两日后就摆在了许氏的面前。
东宫内齐荀与安娴一走,就彻底了没了主子,一切事物都是王嬷嬷处理,收到齐荀送回来的消息之后,王嬷嬷也没有半点怠慢,连夜将许氏请了出来。
许氏这几日心里正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之前递出去的消息,到底有没有成,做梦都不止一次的想着安娴就此横死在外面,再也回不了东宫。
突地被王嬷嬷叫了过去,许氏起初还不知道为何事,等到了屋子里,瞧见地上排好的十余具尸首,顿时心凉了半截,吓得直接摊在了地上。
“娘娘想必也不用奴才多说,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娘娘有今日,不冤枉。”王嬷嬷平日里虽也严肃,但对待几位娘娘,都是很客气的,可今日说翻脸就翻脸,脸色阴沉的可怕。
许氏摊在地上好一会才醒过神,一清醒过来,便抱住了王嬷嬷的腿,瞪着眼睛满脸惊恐地对嬷嬷说道,“这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殿下传话,给娘娘两个选择,要么去要么留,若是娘娘想继续留在宫中,那这笔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谋害太子妃是死罪,就算娘娘不死,也只能在冷宫里呆到老死。”
“娘娘若想走,也只能被休,如此出去虽说名声不好,但也能继续苟活,以许大人的能力,必定也不会让娘娘受苦。”
这已经算是仁慈的了,没将她所有路子都堵死,已经是殿下给她留的一点情面。
嬷嬷说完,转身就退了出来,在锁上房门之前王嬷嬷又对许氏说了一句,“娘娘好好想想,今晚过后,给奴才一个答复。”
房间的门一关,里面就传出了许氏撕心裂肺的叫声,屋子里的十几具尸体,个个惨白浮肿,许氏吓得到处乱窜,一时吼破了喉咙,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往门上撞,夜里本就安静,许氏凄惨的声音隔了好几个院子都能听到。
林氏揪着心,脸色已经吓的惨白,自从驿站的王大头没了音讯之后,她就知道大事不好,心头没有一日落下,如今许氏的那一声声凄惨地叫声,每一声都像是叫在她的心上,让她半点都不得安宁。
许氏叫到半夜就没了声音,一番折腾下来筋疲力尽,大致是被吓傻了,披头散发的睡在门边上,眼里没了半点神采,可也留了一丝神智,“来人,去找嬷嬷过来,我想好了。”
到了第二日早晨,林氏迫不及待地让人去打听,打听来的消息便是,昨儿个许氏没能熬过去,人已经没了。
林氏当场吓的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立马就让人去找了林贵妃,平日再如何与许氏不对付,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昨日还在与自己争斗,过了一夜说没就没了,谁不害怕?直到这个时候,林氏才算是真正见识了深宫吃人的把戏。
她必须得让姑姑帮忙打听王大头的下落,林家不可能在这时候舍弃她,若是自己被抓住了把柄,那林家往后就更没有机会。
许氏的死在东宫掀起了一股恐慌,谁都没想到,太子人不在,东宫还能发生这等大事,消息传进皇上皇后的耳里,俩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侧妃而已,犯了错,还买凶shā • rén,能自个儿死了也算是造化,起码没连累到家人。
尸体最后还是让许国梁自个儿运了回去,整个皇宫也就只有东宫的王嬷嬷知道其中的情况。
这发子是许夫人跪着提出来的,许氏也同意了的,以死人的身份出去,倒也躲过了世人的一张嘴,至于今后该如何再次面对世人,恐怕许国梁早就想好了办法。
许氏进宫早,在外露面的次数不多,而许氏一族人丁兴旺,家里的男人几乎都喜欢三妻四妾,与许氏年龄相仿的姑娘怕是不少,过上一阵,找个机会认个亲,许氏再以许国梁过继女儿的身份再次出现,并非是难事。
王嬷嬷没心思去管许氏今后如何,只遵守了殿下的吩咐,给她留了一条命,也是看在许氏这些年独守在东宫的份上。
林氏那边,内心惶恐地等了两日,见并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才渐渐地宽了心,有了许氏的杀鸡给猴看,林氏立马各处传信收手,再也不敢躁动。
待许氏的事情处理完,东宫恢复了平静之后,齐荀与安娴已经又赶了六七日的路程,越往前走,就如王嬷嬷当初所说,气候越是缓和,沿途一路上,安娴都能看到春季里的景象,花香鸟语,气候宜人。
褪去了身上繁重的斗篷,只着了三两件单衣,安娴整个人都要比之前活泛很多,这几日除了坐在马车上赶路,遇上个风景稍好的地儿,齐荀也会让安娴下马车,与她一同漫步小段路程,吹吹外面的新鲜空气。
安娴一直都未弄明白,一路过来暗中跟在齐荀身旁的人到底是谁,看似就她与齐荀两人,可马车内的东西,睡过了一夜之后,总是会被人换上新的,她与齐荀身上穿的衣裳,还有车内的小食小点,夜里住宿的客栈,都是准备的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安娴今日一身远天蓝的衣裳,与齐荀的涧石蓝相趁,足以见得准备衣物的人也是花了心思,到了正午,马车停在一间客栈,此处离香洲还有两日的路程,路过的行人也明显的增多,安娴在车内戴好了白纱帽,才被齐荀抱了下来,脚刚落地,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公子!没想到还是这么巧。”
齐荀一脸冰霜地回头,还未出声,就见北三耸了下肩膀,解释道,“公子别误会啊,我可不是故意要跟着你们的,前面的一段路塌方,我商队在此已经歇息了整整一日,如今能遇上,只不过是被你们赶上来了而已。”
安娴站在齐荀的身侧,就算隔了一层面纱,也能隐约瞧出她的模样,在北三礼貌地向她看过来时,安娴下意识地对他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救过自己一命的,若是齐荀肯给她机会,她还真想对他说一声谢谢。
可惜齐荀根本就没给她任何机会,北三公子说完,齐荀一声“别过。”转身就拉着安娴进了客栈。
客栈内陈设简单,并没有隔出来单独的房间,加之来往的路人多,屋内剩下来的空桌也就只剩靠通道的一张,齐荀站在桌旁顿了一瞬,才平静地说道,“坐吧。”
桌子一面靠墙,只余了三面,齐荀落座时,占了最外面那一边,将稍微里侧的位置留给了安娴,即便如此,落座之后,身后路过的人,偶尔还是会碰到安娴的衣角。
“回吧。”齐荀绷紧了脸色,起身拉着安娴正欲离开,回头就撞见了北三公子。
北三公子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要走了?”说完伸出头往里瞧了瞧,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眼睛长哪里了?没看到这是我北三爷的朋友吗?你们赶紧给爷腾一张桌子出来!”
北三压根儿就没在意齐荀脸上的不待见,吩咐完之后,径直走到安娴身后,替她挡了身后来往的客人。
北三的话很管用,不过片刻里面那桌人就让出了地儿,北三回头诚意十足地对齐荀和安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二位里面坐吧,前面路段什么时候疏通,如今尚不清楚,何不在此歇歇脚,填饱了肚子再说。”
安娴认为北公子说的很有道理,本想往里走,却见齐荀没动,安娴有些心急,小手伸过去轻轻地拽了拽齐荀的袖口,她想吃饭,马车上的东西,最多就只能当作干粮,此时正午,错过了这地儿,也不知下一间客栈还有多远。
“多谢。”最终齐荀还是妥协了。
“公子与夫人有什么想吃的,或是有什么忌口的没?在下对这一带很熟悉,知道这家客栈什么好吃,若是二位不介意,我可以替你们推荐几样菜色。”
北三领着二人过去,也没经齐荀的同意,走到桌前,擅自占了一方,手肘撑在桌沿上,态度殷勤却看不出半点奉为,坦坦荡荡,倒真像他说的那样,跟前两人是他的朋友。
“那有劳北.......”安娴雀跃的声音,才说了一半,就被一只手紧紧扣住了她搁在腿上的手腕。
安娴心里一咯噔,坐直了身子,再也不敢出声,这祖宗似乎特别介意自己与旁的男子说话,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北公子,自己都曾吃过亏。
“北三爷的名头倒挺响。”见安娴规矩了,齐荀才收回手准备去提桌上的茶壶,却被北三抢了个先。
“这种事我北三来就好了。”北三抢过茶壶依次为安娴和齐荀的杯里倒了茶,随着茶声入耳又听北三说道,“不过就是混口饭吃,露面的次数多了,多认识了几个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北家庄何时接手输送军资的差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个日万了,吼吼吼,谢谢小可爱们的陪伴!跃跃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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