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耄老人所有的命旗都被撕碎,丹田受阵法反噬而翻涌不已,口中一阵腥甜。
他豁尽最后的力气把内力灌注在残破的阵法上,残余的雷电之力凝聚成一条巨龙,张口想要咬断大狐狸的脖子。
不过由于内力有限,龙神塑造得并不是特别完整,看起来像一条巨蟒。
但他注定是无力回天了,因为大狐狸对付蛇类最有一套了!
从昊山秘境的句蛇,落日城外的蛇妖,再到将自己伪装成龙、实则真身还是鹿蛇的黄龙……都是大狐狸的手下败将,更何况是连完整的躯体都没有的幻术!
在巨蟒张开口的时候,大狐狸就已经瞬间绕到蟒蛇的身后,一只爪子准确地踩在蛇的七寸之处,另一只爪子按住了蛇头。
随后,大狐狸毛乎乎的大尾巴重重一拍,直接将蛇尾打散,化成一团烟雾。
巨蟒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甘地吐了吐蛇信,最后还是被大狐狸一爪子拍死了。
天耄老人也因为气空力尽而倒下,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认败便又喷出一口鲜血,最终陷入昏迷,人事不省。
而老人张开的圣域也自然而然地被解除,天上乌云四散而开,重新恢复一片晴空万里。
大狐狸从云端降落,灵巧地化成一道白光,飞向还站在地上的“唐宁”。
所有人都以为大妖天狐只是唐宁用幻术做出来的幻影,极少有人留意到,其实地面上的“唐宁”在对决之时就一动不动,神情呆滞,宛如一尊雕像。
只有当大狐狸的白光飞向他后,那副躯壳才重新被注入活力,以实代虚。
唐宁眨了眨眼,看了眼四周安静得不敢说话的人,又将目光转向天下书局那边,与公良野对了个正着。
“这一局看来也是我赢了。三局两胜,我和司无岫已经拿下了两胜,天下书局也该信守承诺,把联军解散,从此再不插手干涉朝政了吧?”唐宁道。
公良野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走出来,天下第一的高手败给了一个高手榜上毫无名气的年轻人,这传出去,天下书局颜面何存!
不,不对,今天来看对决的武者和百姓如此之多,只怕这场对决的结果明天就能传遍整个月国。
击败天下第一高手,成名最久的圣级武者,唐宁此战之后只怕是会被公认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了!
和昊南城时的司无岫一样,他也将一战成名,甚至这名气可比司无岫的“战神”之名更加响亮,因为这个天下第一,可是代表着当世的武道巅峰!
公良野咬牙切齿,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情报网没有留意到唐宁的实力,就算他修炼的是辅修功法,也不至于无法判断他的能耐吧?
身为天下书局之主,公良野却也有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他并不知道,对于司无岫这样的人来说,能够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他又怎么可能会让唐宁有机会出手,别说唐宁了,其他人表现的机会也被他抢走了好吗!
公良野算到了司无岫的实力或许或超出预期,但他真的没有算到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唐宁。
公良野心下惊骇莫名,他转头看向元帝,忿恨地似乎想要用眼神看穿他:“这个唐宁,该不会是陛下暗藏的一颗棋子,关键时刻拿来对付微臣的吧?”
“爱卿想太多了,朕今天也是头一回看到唐小公子毫无保留地出手,果然精彩。”元帝对上公良野的视线,还是那般捉摸不透,“而且,你还没回答唐小公子的问题呢,赌约是朕的一方赢了,按照约定,天下书局从此解散,所有排名一概做不得真。”
“陛……陛下……”公良野攥紧了拳,嗓音极为沙哑,“天下书局是微臣精心打造了几十年的金字招牌,能否请陛下宽宏——”
话还没说完,天下书局看台上的于冬青便站起身,提起内力对场中的人道:“三局打完两局,还有一场对决没完,我不能认同这个结局!”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就飞下看台,伸手为爪,朝对面看台上的龙蕊抓去。
“当心!”唐宁还在演武场中,目光只来得及追上那道飞快掠过的身影,当即追着于冬青的后背,射出三道金箭。
而看台之上,被当做目标锁定的龙蕊也是一脸惊诧:“于前辈不是这样的人啊!按照约定,对决已经结束,她为什么还要坚持与我比一场?”
司无岫却凛然抽-出绿影剑挡下对方以内力凝成的抓取之力,冷声道:“因为她根本不是于冬青,‘她’是月魔!”
与此同时,只听“铮”的一声,“于冬青”的手抓在了绿影剑上,女子姣好的面容被剑气一寸寸剥落,最终露出一张邪异苍白的男子面孔!
“元氏后人,你的眼力果然很好……但是,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眼力吗?”月魔发出肆意张狂的笑声,神情中少了几分癫狂之态,多了几分阴险算计。
他用双手压在绿影剑上,全身缭绕着无数蛊虫聚成的黑色雾气,目光阴森,邪笑着对司无岫施压的同时,还分出一道魔气去攻击想要帮忙的龙蕊。
“快走,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司无岫右手持剑与魔威抗衡,左手抬掌把即将被蛊虫吸血的龙蕊一掌轰开。
龙蕊胸口被击中,顿时想从丹田提出内力也被中断,只能全身无力地从看台上飘落下去,被渊竹修院的戴师兄及时接住:“师妹!你没事吧?”
于师弟就跟在戴师兄的身后,骤然看见祖母从对面迅速掠来,已经是瞠目结舌,而看到祖母变成另外一个人的面孔,还隐隐压了司无岫一头,更加惊恐万分:“我……我祖母呢,为什么她会变成月魔?”
“应该是月魔变成了你祖母的模样,代替她来参加对决……至于真正的于前辈,可能遭到月魔囚禁,也可能根本就没来京城,只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去查明白了。”
龙蕊在戴师兄的帮助下调息片刻,喘着气道:“快,不要浪费司公子为我们争取到的时间,动员所有修院弟子,用最快的速度疏散附近的武者与百姓!”
“那司无岫怎么办?”于师弟问。
“我相信司公子会有办法的,他毕竟也是一名圣级武者。”龙蕊道,“高手对决最忌讳的就是分心,我们留在这里帮不上他的忙,反而会给他拖后腿。走吧,真要帮忙,就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是,师姐!”包括于浩在内,其余的修院弟子也纷纷响应龙蕊的提议,大家分头行动,疏散在场的人。
离开之前,龙蕊又回头看了一眼司无岫,见演武场上的唐宁也赶过来帮他一块对付月魔,放下下来,唇角终于多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随后,她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跟众弟子一起行动,同时也把一个小小的心结彻底放下。
从此之后,她和他们就只是朋友,其他的就再也不是了,她还是龙家高傲的大小姐,还是被师弟们仰望的龙师姐。
魔气瞬间在场上散开,往周围肆虐侵袭。武者们还好说,毕竟身上有武功底子在;可根基不够的百姓们就遭殃了,但凡被黑雾触及,就会被蛊虫瞬间吸成人干,死前仍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而被蛊虫吸食的血气,全部被黑雾反馈给月魔,让他手上的力道加重再加重,双手分别钳制着唐宁和司无岫二人,令他战意越发高涨:“哈哈哈哈……你们没有想到吧,我这么快就重新恢复,来找你们报仇了!”
司无岫的绿影剑剑气与魔气互相碰撞,厮杀激烈,震得他虎口都有些发麻。而唐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用金杖格挡住月魔的一手,催动妖族两件至宝的妖力,也只能和他打个不相上下。
“你讲不讲道理,封印你的人又不是我们两个,你有本事去找他们报仇啊!”唐宁见司无岫神色有异,赶紧说话来分散月魔的注意力。
“你不是能回溯时间吗,是男子汉就鼓起勇气直面自己的宿敌,不要拿我们这些子孙后代出气,这样显得你很没用,赢了也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唐宁冲他喊道。
“牙尖嘴利,你,该死!”月魔果然被唐宁的话而分心,一手用力捏住金杖,力道之大,几乎要捏断金杖!
金杖顶端兽目中的妖力遭魔气激发,释放更多的妖力来维持杖身不断,然而金杖的妖力也在加剧流失。
月魔一脚踏地,令整个观望台被踏碎,三人一起从台上坠落,砂石乱飞,天地变色。
“咳咳……”唐宁被沙尘糊了一脸,却也没有放开手,身上妖风一卷,将他和司无岫周身的尘埃拂去,让两人身上恢复神清气爽。唐宁还不忘反唇相讥道,“魔神的口才也比之前好多了,是因为填饱了肚子,所以说话不再结巴了吗?”
“阿宁,你不要故意去惹他!”司无岫低声对他道,“这次的月魔实力非比寻常,跟我们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公良野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唐宁完全想不明白,他跟司无岫前不久才在公良府重创了月魔,还让天狐军的妖兵们在京城里暗中巡逻,不让落单的武者被天下书局的人抓到。没有活人和妖族可以为月魔提供鲜血,他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的?
月魔阴冷一笑:“想知道?等你下了黄泉去问师父,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月魔突然松开钳制金杖的手,一掌将唐宁击退数尺后,调动体内所有的魔力,反手就给司无岫重重一击,绿影剑被魔气撞得悲鸣不断,而司无岫也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司无岫在之前跟郑虢的对决中也耗费了大半内力,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取胜十分轻松,实际上他也确实在武技上更胜对方一筹,但消耗的内力要完全补回来还是要花一定时间的。
可月魔就像是清楚不能给他时间一样,刚才在牵制两人的时候,月魔把大半的功力都拿来对付司无岫,留下四成魔力对付唐宁。
否则唐宁不可能还有心思开口扰乱月魔。
可当月魔将唐宁击开数尺后,趁他回防之前,短短数息,月魔就把双手的魔力全部用来对付司无岫,庞大的魔压将司无岫脚下的地面都震出了蛛网状的裂纹。
“无岫!”
“阿宁——”
当唐宁飞身去帮司无岫的时候,轰至司无岫面前的魔力突然转了个方向,在电光火石之间竟朝着唐宁直奔而去,与唐宁的身体撞了个正着!
司无岫目眦欲裂,眼中瞬间泛上鲜红。
……
魔气掀起万丈波澜,以演武台为中心四散而开,武者和百姓不得不疲于奔命。
正中间的看台上,公良野的表情比起那些武者百姓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惊愕地看向场内的月魔,被元帝质问时,只是回头道:“微臣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对决之中,我离开前还确认过他在公良府的假山暗室中。”
“公良爱卿,如今你已经没必要继续诓骗朕了,魔神重新恢复,实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整个京城很快就要落入爱卿之手,连朕也会成为你的阶下囚,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演戏的?”元帝不以为然道。
“但真的不是我!”公良野急忙分辩道,“如果我知道月魔在场,第一场对决我就会让他上场了,何必等到让你们取得两胜之后再出手,那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而且月魔眼下出手如此狠辣,根本就没想放过无辜的武者和百姓,把这样的煞星放出来,对天下书局有什么好处?
标榜正义的天下书局,却跟月魔勾结,屠害百姓,这不是比他们加诸在元帝身上的罪名还要可恶百倍吗?
公良野就算再想取元帝而代之,也不会用这么血腥残忍的手段。
“这么说来,当真不是公良爱卿玩的把戏?”元帝站在台上,凝神看向浓浓黑雾中与月魔对抗的两道身影,忽然一笑,“那就是跟皇后有关了?”
话音刚落,元帝的身后突然横插一剑冲他刺来。
公良野不可置信地看向手持短剑去刺杀元帝的人——正是母仪天下的宗皇后,她趁乱靠近元帝,在元帝分心之际果断狠绝地出手了。
元帝虽然一语道破正准备逞凶的皇后,却没有阻挡她坚定的脚步,而剑尖距离元帝还有一寸时,元帝却还没有动作。
他就像是等待这一剑刺中似的,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
然而皇后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僵硬起来,尤其是在看见自己刺中的人时,眼中明显浮现出动摇和惊讶。
因为她这一剑贯穿的人,不是元帝,而是公良野。
公良野不知为什么,突然飞身扑向元帝,阻挡不了剑势之后,便握住剑身,令它刺入了自己的身躯!
此时元帝终于转过身,单手扶在他背上,目光复杂地看向公良野:“爱卿这又是为何?”
随后赶来的宗文俊毅然护在元帝的身前,与皇后过招,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而当短剑离身后,公良野的胸口就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他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转身对元帝道:“陛下……我与你君臣几十年了,你的性情我比谁都清楚,刚才你看似自愿被皇后刺杀,实则早已暗藏内力在掌中,只等她靠近。”
元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爱卿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我想抢你的皇位,不是因为不认同你。恰恰相反,你是一名令人敬佩的帝王。”
公良野说一句话就吐一口血,但他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势,唇边挂着难以理解的笑意,继续说道:“老夫欣赏陛下的气魄与手段,始终想要超越你,但越是接近那个位置,就越是知道自己办不到……今天本来就是天下书局的惨败,与其等到日后清算,还不如一死了之,死前尚可博得一个忠臣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元帝目光深沉地看向公良野。
此时公良野已经半跪在地,意识十分模糊,眼前一片黑暗,只来得及把自己最后的遗言说出来:“天下书局……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掌握在陛下手中,远比……毁掉要好……”
元帝闭了闭眼,然后上前抬手将公良野的双眼阖上,沉声道:“朕,答应你了。”
言毕,他捡起自公良野袖中掉落的天下书局掌门令牌,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而在不远处,宗文俊也将皇后击败擒住,伸手从她下巴摸到一张皮具,沿着皮具边缘撕下,宗文俊惊讶地看向对方:“你不是皇后,你是谁?!”
眼前的女子比宗皇后年轻一些,容貌却不如她精致,她的眼神暗藏死志,却又在微微闪烁。
宗文俊捡起她的短剑横在女子的脖子上:“说,你究竟是谁!”
“……我叫立夏,是皇后宫中的一名宫女。”那女子终于开口,在看到元帝向她走过来时,忍不住哀求道,“陛下,请您一定要为二殿下做主啊!”
宗文俊觉得她神色不对,本来想拦住不让她继续往下说,但元帝却阻止了他,冷漠地看向宫女:“二殿下怎么了,你说清楚一点。”
立夏哭道:“二殿下……被皇后献祭给魔神了。”
宫女立夏虽然是宗皇后的心腹宫女,但她从小就跟二皇子元承祖一起长大,心中对他存有爱慕之情,哪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而且元承祖还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她也只想默默守护。
没想到她的心思差点被宗皇后察觉,险而又险地掩饰过去,却还是被皇后猜忌,派她顶替自己,并让立夏趁机刺杀元帝,如不成功,她就得不到解药,会身中剧-毒而死。
立夏不敢违抗皇后,决定去死之前,却在对决的前一天,发现皇后把二皇子绑了起来,连夜送出宫,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事后她才从另一名皇后的心腹宫女立春口中得知,皇后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拿去献祭月魔,用元氏的血脉来修补月魔连遭重创的躯体。
元氏的血比别的武者的血都要有效,月魔今天能够重新站在唐宁和司无岫的面前,也是因为元承祖的性命被母亲无情牺牲的缘故。
“你胡说!”宗文俊听了之后骇然大怒,“皇后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杀了自己的儿子,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因为她也想取陛下而代之,很早以前就与月魔有所接触了!”立夏道破真相,“皇后年轻时本来就有资格继承玄武军,她没有继承,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她的野心比这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