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死沟埋,路死路葬。
有饿死在逃荒路旁的女人,其虚弱到无力哭出声的儿子,从别的死人衣服上扯下一块布,盖住他娘的脸,就跟同路人踉跪走了。
更有的尸体赤身露胯,已被野狗、乌鸦啄食,腐烂透出了骨架。
恨自己还没有死掉的老人悲哀地说:“早死有人埋,晚死无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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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皇帝的拳头狠狠砸在御案上。
李公公噗通跪地:“皇上,别伤了龙体!”
“混账!混蛋!王八蛋!”庆德皇帝暴怒到口不择言。
若说蝗灾这件事他没及早做出措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冤。
可是,他甚至把诏令下得详细到如何翻土、如何处置虫卵,鸡鸭如何放牧、训练,几乎是事无巨细,却依然还是造成几个州府如此严重的灾情。
曾经,父皇为什么要下《罪己诏》?仅是因为蝗灾吗?
不!
是因为紧随灾害的是死亡、是疫病、是造反、是战乱,是……内忧外患!
父皇为了控制事态发展速度,才不得不妥协,那种妥协是屈辱。
难道现在,这样的屈辱也要轮到他了吗?
皇帝尽力压制情绪,眼前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御案上,并排着几份报告,胡恒秋送来的。
第一份:吉顺府亢旱、蝗灾、粮食绝产,民怨四起,书院学子联名写下文摘条幅:“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第二份:新伦州南部出现大范围鸡瘟、鸭瘟,知府宋廷山经调查与旧东伦贵族有关,不敢专断,已申请与理事处联合查案;
第三份:江南六府的粮商,夏收前纷纷预定农户手中的粮食,以至于夏税后农户纷纷卖掉余粮、而佃户已无粮可食;
第四份:和索特部族从楚清处购得粮食后,沃斯王派四王子凯利迪前往征调,引起左贤王索男加不满,谷蠡王帕卓顺势向沃斯王进言:左贤王与大宣勾结,图谋不轨。
皇帝指着第一份报告,不语。
胡恒秋马上解释:“那院,山长是吉顺知府秦高金的堂伯。”
还能更明显些吗?自己治理地方不利,把罪责推到皇帝身上,将蝗灾说成天谴!
皇帝又点点第二份报告。
胡恒秋继续说明:“宋廷山查明有人故意将病鸡、病鸭趁夜投放至农户家中,致使瘟病传播,这些人已被缉捕,供出指使者为几个旧贵族;
但是养殖家禽是宋廷山经楚清建议而下达的政令,并且鸡鸭苗都是由楚清提供,农户以赊欠方式先行购得,因此宋廷山怀疑这次瘟病是针对楚清;
另外,今年新伦州蝗虫并不成灾,而鸡鸭的养殖使此地粮食几乎不受影响;
可在吉顺府遭遇蝗灾之时出现鸡鸭大量死亡,宋廷山也怀疑有助蝗灾之嫌,因为这个月份的风向已经转为西南风,利于蝗虫顺风入界。”
新伦州虽说地势高于内地,但南部相对平缓,也是其粮食作物的重要种植地域。
若真像宋廷山所判断,那这些旧贵族……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