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一阵惊恐。
可转念一想，胜利也好，纷争也好，真的是那样绝对的吗？
越想脑子越乱，就像是一团乱麻反复缠绕，陷入了一种类似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循环。
比赛过后，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开始了狩猎，我暂时放弃思考，无缝衔接进大洋神女们的队列，为她们打气。
一开始还算和谐，大家都在为三位女神鼓掌、欢呼，但十几分钟后，随着她们奔跑的身影越来越远，事态发生了变化。
耳边隐隐传来窃窃私语。
“天啊，她可真弱”“她真的是神王和谷物女神的女儿么”“我妹妹刚出生就有比她还耀眼的神光”……
她们在嘲笑我。
脸颊滚烫起来，却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我就像是劈头挨了一耳光，脑子里一片空白。
偏偏不想被她们嘲笑……
我天生不是爱挑事的人，加上这里是阿尔忒弥斯的地盘，我不想和她的侍女起冲突，可置若罔闻、继续傻乎乎地拍手似乎更会令她们发笑。
因为她们的嘲弄，并没有加以掩饰，显然不怕我听到，甚至好像还想让我听到。
她们偷偷窥探着我的反应，捂着嘴互相传递着揶揄的眼神。
这算欺软怕硬吗？
她们当然有嚣张的资本。天生的绝色姿容，父母又都是上代十二泰坦之一，宙斯的叔叔姑姑辈，要不是奥林匹斯众神推翻了克罗诺斯，她们现在的地位不亚于我们。
可惜，那也只是如果。
虽然古老，但他们的神权大多已被剥夺，或者削减。
比如曾经纵横海洋的俄刻阿诺斯，现在也只是波赛冬的仆人——一个略有地位的仆人，他的权利被迫移交给了这位新王，宙斯准许他以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海洋之神继续生活在大洋河中。
据我所知，上代泰坦神族及后裔，完整保留了原有神职和权力的男性泰坦，似乎只有太阳神赫利俄斯。
她们的揶揄还在持续，又有什么能比嘲笑神王之女更能让她们满足的呢？
被另一位神王之女奴役，她们郁积了很多无法排解的愤懑，却不敢得罪阿尔忒弥斯，只好对着能力弱，看上去又软塌塌的我来发泄。
越想越气，我攥起拳头，非常想冲着她们美丽的脸蛋一人一拳。
“躲开躲开，灾难来了！”厄里斯的声音阴沉地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难以名状的沉重压迫感。大洋神女们惊叫着四散跑来，犹如一群抻着脖子的大白鹅。
只留我一个人杵在原地，呆愣愣地望着一脸得意的她。
她朝我勾了勾手指：“想单独和你谈谈”然后往小树林一指。
我比较了一下纷争女神和大洋神女，觉得自己更喜欢前者一点。
于是，我乖乖地跟了过去。
“你的能力。”刚踏进树林，她就猛一转身，一只手撑在树干上，给我来了个树咚，“很有意思。其他人知道吗？”
“诶？”
她眯了眯眼睛：“别装傻，我可是尼克斯的女儿，知道的东西远比你们这些聒噪的新神多得多。”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无辜地眨了眨眼，她身上散发着暗色调的低气压，我忽然想起，她似乎也算是冥神。
尼克斯的子女，大多栖息于冥界，古老而神秘，和他们相比，哈迪斯就像初生的幼儿般年轻。
但依旧，他们要听命于他。这是神权赋予的，无法违抗。
见我装傻，她哼了一声，收回胳膊，抱着肩膀上下打量我。
“你……喜欢赫利俄斯？”她忽然蹦出这个问题。
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啊？”
“母亲看见了你示爱的话。啧啧，你还真是与外貌不相符的大胆啊，我敢打赌，她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哪位女神这样炽热又不要脸面地追求男神……”
我的脸红瞬间红得像是赫利俄斯的头发。
我当时根本没想过那么多，只是想别出心裁的谢谢他。
我一把握住厄里斯的手，她好像不常被触碰，竟然惊讶地浑身一抖。
“求求你，别、别再和别人说了，好不好，拜托了！”
厄里斯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紧握着她的那双手，但她没有抽出来，任凭我攥着摇晃。
“可是，”她动了动嘴唇，“现在整个冥界都知道了——”
我感到五雷轰顶，霎时呆住了。
喂喂，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夜之女王，怎么可以这么八卦——
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厄里斯好心为母亲辩解道：
“是我哥哥修普诺斯传出去的，你可能不知道，他不睡觉的时候，特别嘴碎。”
“……”
所以说，哈迪斯他，也知道了吗？
我忽觉浑身冰冷，就好像他在拿目光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