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军的职责,就是填饱所有将士的肚子,只要把饭做好了,那么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你还出来闲逛?”萧焕已经起身往火房去。
张义道:“还不是那火长,如今在火房,看到他那嘴脸,我呆在那里憋屈,就借故出来了。”
萧焕的脚步顿了顿。
火头军中,火长是他们的长官,按品阶而论,什长都算不上。
因为什长为军中十人之队长,而火头军算不上正式编制士兵,所以火长的品阶,连普通的伍长都不及。
却是他们这些火头军的头顶上司。
他有管辖之权,也有免责之权,更有生杀他们之权。
哪怕他们再看不起他,火长都是他们的长官,他们必须得恭恭敬敬地敬着,不能有异议。
萧焕亦知道,张义看不起火长。
这火长本事没有,但惯会溜须拍马,能当火长,那是与他讨好长官有关。
萧焕却从来不在乎,火头军的长官是谁,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在火头军干一辈子。
好男儿不当兵,当兵就要当那个最出色的,这是萧焕一直以来的信念。
也正是因为有这份信念,当初刚到兵营的时候,他是军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总被欺负的一个。但是他并没有气馁,而是一跃而出,成为伍长,后来什长,到后来成为佰长,那都是他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至于后来,因为战败一事,吃了挂落,被贬到了火头军,他也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
他比以前更加的努力,便是在深夜,都依然能够看到他营帐的灯还亮着,还能看到他挑灯夜读翻阅兵书的身影。
但别看火头军的活少,实则比普通的士兵更多。每次他回到营帐,都已经夜半,但他依然会看上一会。
好几次,这火长都言语讽刺:“你道还想上阵杀敌?再努力,你也只是个火头军。”
萧焕却只是斜视一眼,不与他多废口舌。
一个火长,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但若真起了争执,治他一个蔑视上官的罪责,自己反倒落了下乘。
但真的要忍下这口气?
自然不能!
想要惩治一二,却不能明面上,需智取。
反倒是张义听说了这事,拍拍胸脯道:“大哥,这事容易,我叫上几个兄弟,将人套了麻袋,暴打一顿便可。”
那火长,虽然是火房长官,但是在武艺上,却是个绣花枕头,别说他们兄弟几个齐上阵了,就是张义一人,就可将人打趴下。
但萧焕却摇头,套麻袋看似爽了,实则隐患俱多,不是良策。
“你们别为这事烦恼,我自有办法。”
张义确实很想套人麻袋,但是大哥不同意,自然作罢。
但心里也是记恨了这火长。
如今火长在火房指手划脚,他懒得应付,这才有了前头找理由避开的事。
萧焕与张义刚进火房,却突然飞来一只滚烫的铲柄。
被萧焕牢牢地接在手中,他抬头怒瞪来人:“萧火长何意?”
却原来,那火长也姓萧。
……
此时,姚筱月亦是怒火三丈。
若不是女子出嫁,需回门而归,这是礼数,亦是风俗。
但如今,她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原主被继母欺压,身为父亲的姚父,却如瞎了一般,半点不闻不问。
若不是她还有外祖家,还有姚家族亲,被继母虐待致死,只怕姚父都为可知。
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
如果不是不得回,姚筱月都没想过回门一事。
但她必须回,不只为她,也为阿弟秋阳。
她既然承了原主的身体,自然得为她的事着心。原主最放不下的,便是阿弟秋阳。
秋阳才五岁,在继母手底下,只要继母故意来个疏忽,出点什么差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也是她哪怕再不屑,也得回门的原因。
何况这世界,与女子本就不易。
想要立足,更是不容易。
有些面子情的事,能留还是得留。
但是,显然云氏并没有想过,给她留面子。
当着纪越的面,她没有多加为难,毕竟她自己也吃不准纪越对姚筱月的心思。
一开始,云氏还留着面子,并没有为难姚筱月。
也可能是因为纪越在场。
毕竟纪越和原身有着婚约在身,如今虽然各自嫁娶,但是这份情依然在,云氏不敢当着纪越的面,多加为难。
他们是怎么攀上的纪越,如何让姚筱红嫁给的纪越,旁人不知,她们母女是心知肚明。万一闹得愉快,得不偿失。
但是,人都有偏心。
特别是,当姚筱月拿来的回门礼,比姚筱红丰厚了不知道多少。
云氏心里的那杆秤就偏了。
本来就极不喜欢继女,如今继女衬托得自己的女儿,是那么的寒酸。
云氏是很介意自己的女儿不如继女这事。
特别是当初两女出嫁,自己出不得许多嫁妆,只能跟在继女身后,蹭一波嫁妆热的时候,云氏就已经记恨上了姚筱月。
如果不是姚筱月将嫁妆在衙门里登了记,自己无法从中周旋,只能卖了丈夫的几本书籍,才能凑齐了几样嫁妆。
但是跟姚筱月一比,还是显得寒酸了,云氏就曾好几次恨自己没有早下手。
只道,红娘嫁到了纪家,那是秀才家,女儿总该是享福了。
但是拿来的回门礼,却在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女婿家似乎也没那么重视女儿。
而那个她不看好的继女,拿来的回门礼,却让人眼热。
所以云氏就动了心思。
姚筱月能让她如愿吗?
自然不可能!
姚筱月早在进门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云氏的心思。
在兴南县,亲娘子回门,拿来的回门礼,体现的是夫家对媳妇的重视程度。礼越厚,说明在夫家越被重视。
同样的,亲娘子回门拿了礼,等到回完门,娘家那边一样要回礼。礼回得轻了,回到夫家,自然会被夫家所轻视,一般人家,不会真的昧下多半的回门礼,而回少部分礼。
但是姚家,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甚至姚筱月还能够猜得到,云氏会拿着她的回门礼,去补了姚筱红的回礼。
到时候会让她空手而回,至于脸面的事,云氏会怕丢脸?
就是因为知道云氏会做出来的事,所以她早在没进门前,就已经在下河西村绕了一圈。
姚家并不在村口,而是在村中,姚筱月是故意让三郎驾着车,绕远路这么绕大圈子,遇着了人,就跟人打招呼。
所以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姚筱月回门了,回门的时候,拿了丰厚的礼。
她还不只在村中绕一圈,还去了大伯与三叔家。
原身在娘家的时候,云氏想要虐待她,全仗大伯三叔护着她,她姐弟二人才能够活下来。
于礼,他二人是她至亲,于亲,却比姚父这个亲父更让她上心。
所以,姚筱月就把礼分出了一部分,送给了大伯三叔。
这事自然就被云氏知道了,她气得不行。
一双眼珠子瞪得都快突出来了,指着姚筱月就骂:“都没见过,哪个外嫁的女儿,回门那天,把礼送去大伯三叔家里的,你这是不把自家爹娘放眼里呢?”
心里却在滴血,那可是一斤猪肉,一斤红糖,还有十几个鸡蛋。
这够家里吃多少了?
姚筱月没有去反驳其他,云氏是她继母,她一旦出言讽刺,定会落下口实。这个时代,孝道名声,与人太重要,如果云氏狠心些,去衙门告上一告,她也是只能哑巴吃黄莲的。
于是道:“红妹想着爹娘,想来送的回门礼,定是让人满意了?”
云氏为这一滞。
姚筱月又道:“让我看看,她是送了多少东西,肯定是比我多了许多吧?毕竟,我所嫁夫家贫寒,纪家是秀才之家。”
云氏被堵得,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要说她出言讽刺吧,却是一句脏话狠话没有,但要说她心平气和吧,却是字字带刺。
她自然是不能让人知道,亲女所带的回门礼太薄,让人看轻了红娘。
只得含糊其词,再不敢去轻易刺姚筱月了。
怕她一个认真,当真要查看红娘的回门礼。
只得笑哈哈地,把话题岔了过去。
姚筱月自然知道云氏的德性,但也没有在这上,真跟她争个青红皂白的。
她轻轻一笑,已经计上心来:“女儿自嫁人之后,方知道母亲教导之恩。如今回门,想要为父母做一顿饭,母亲可愿意给我这机会?”
云氏见她态度极好,全没之前的带刺,心知是她是服软了。
也对,姚筱月再是孤傲,再是心里不服,又能如何?
就一个孝字,就能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能有个免费帮手,给她做饭,云氏自然愿意。
但依然假惺惺道:“嗯,既然你有这片孝心,我哪有不愿意之理?”
姚筱月笑了,笑容太甜,只炫得云氏,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不预感。
这继女有这般好?
姚筱月的笑容,也正好被同时进屋的纪越看个正着。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忍不住地,看直了。
旁边姚筱红狠狠地掐上了他的手臂,这才让他回神。
却再没心思与人交谈了,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往厨房方向看。
直到,姚筱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云氏才后知后觉。
果然,她就是个坏的。
来催她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