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赵禄才凭着自己在镇上的关系,给他找了个打杂的伙计,结果他直接坐人家铺子里吃东西,倒赔了银子带回来的,差点没把赵禄才气死。
可赵家那几个老人家不觉得宝贝孙儿废物,疼着呢,饭都往嘴里送,后头又去了赌坊,输光了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回来。
如今姜妩这么一说,简直就是直直往赵禄才心窝上插刀,还嫌不够撒了包盐进去。
张元明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赵禄才咬牙切齿,“姑娘家一张利嘴将来可说不着人家。”
他一扭头,对上了老实人张山:“张老弟,别说哥哥不罩着你,本来今儿来是想给你带好消息的,现在看来,你这一家子都能说会道,倒不用你来挣钱养了。”
“什么好消息?”张山闻言立马拉人坐下,给人赔罪地倒杯茶水,“别同娃儿们置气了,老弟给你赔个不是。”
赵禄才和他一个年纪,门道却比他多,他家这儿还是石头屋,赵家早早就盖起瓦房了。
赵禄才接了茶水,眼睛骨碌一转,拿捏足了架势才慢悠悠开口,“乡里乡邻的,你家情形我也清楚,这么个破屋子,还有这几个娃娃连个学都没得上,想着能帮衬一点是一点,好么,敢情合着好心喂的都是白眼狼。”
姜妩听得皱了皱眉,有什么事模糊的想起来。
“看才哥这话说的。”刘氏帮着开口,在旁柔声道,“怎么个帮衬法子,能带着我们家这口子的。”
“弟妹都发话了,我就同你说说。”赵禄才顺着台阶就下,一双眼里透露些许精光,和张山说道,“过两日,我要出去跑一趟货,想着带你一块,说不准这趟回来能让你家俩男娃都上学堂。”
最后一句戳到了张山的心坎上,哪怕家里穷,也晓得读书的好处,奈何家里连束脩钱交不起,更别说这读书写字的费用,这才歇了念头。
这会儿听赵禄提起,就像是有人抛来了救命绳子,张山想也不想就应了好。
赵禄才得了准头,又提醒道:“跑货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就算是你带你赚钱,这本钱你自己也得准备好。”
张山点点头,这他自然知晓,村里跟着去跑货的人也有。
见几个孩子机灵,占不到什么便宜,赵禄才看了眼内屋,舔了下嘴角后,起身离开。
张元青这才把陶盆端了出来,一边往门口张望,“他走了?”
“走了。”张山扭头看儿子,不太赞同道,“对赵叔不可以这么无理。”
张元青摸了摸脑门,干巴巴应了声,显然是“下回还犯”的态度。
张元朗把姜妩抱了起来,给她舀了些菜汤,随后担忧道:“阿爹,才叔跑货是挣过几个钱,可从来没带过你,今儿过来奇怪得很。”
“都是乡里乡亲的,他带我去,顶多他多拿些,我能挣几个够你俩弟弟上学的就够了。”张山十分乐观道。
“陈秀才那儿送些吃的,一年二两银子就够,咱们元青元明要是能认得些字,去了镇上也好找活计。”刘氏倒没想那么远,只觉得识字了,往后好养活自己。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姜妩忽然开口:“阿爹,我不要你去。”
从赵禄才提到跑货她就想起来了,前世阿爹就是跟他去跑货,被骗光了最后一点家底,赵禄才回到村子里还污蔑阿爹在外面胡来,害的阿爹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偏偏她现在才六岁,重活一世怪力乱神一旦说出口,等着她的就是一碗黄符纸。
她只能借着稚嫩央求让阿爹不要去。
张山一把抱起姜妩,“小福宝舍不得阿爹是不是,阿爹也舍不得小福宝。”
却没再提去不去的事儿。
姜妩搂着张山的脖子,仍不松口,“才叔坏,抢肉肉,老骗人。”
张山和刘氏只当姜妩是在气愤赵禄才刚刚扯兔肉的事,揉了揉她的头没再说什么。
入夜,待姜妩睡下后,刘氏悄悄起身,点了油灯从压箱柜子里摸出个匣子来,夫妻俩悄声说起了话。
“家里就这么些钱了,预备着到时候给元朗盖房子用的,再过两年他也到年纪说亲了。”
张山数了数,几贯钱,零零散散加起来,凑了个七八两,这也是攒了许多年的,若是送几个小的去念书,只怕是两年都挨不动。
“明儿下午我去问问。”张山低声说着,咬了咬牙,从里面匀出了五两。
昏暗中,本该睡着的姜妩缓缓张开眼,这银子只要拿出去了,必定是有去无回,得拦住老爹才是。
那该怎么办呢……
姜妩搜刮着脑海中的记忆,张禄才素来看不上张家,去跑货也都是和相熟的人,那这一回为什么不找他们,找阿爹呢……
电光火石间姜妩想到了什么,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