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长无所谓的摸了下额头,热情地将几人迎进了道观里:“观里好久没来人了,你们坐,我给你们沏茶水。”
姜妩四下看了圈,家徒四壁不至于,但香火少得可怜是真真切切,哪里还能让人给沏茶。
再说他们今天是来道谢的。
于是姜妩拦下他,“道长不用这么客气,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天气热,弄不好生了溃烂,可是要破相的。”
不等他回答,张元明就去打了水来,张元青将小道长按在椅子上,姜妩沾湿了巾帕,正要踮脚,小道长已经将头低下来,还闭上了眼,贴心的令人感动。
姜妩便轻轻的把伤口处的那些碎石子给清理干净,接了小道长自己准备的药粉给他涂上。
小道长全程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脑袋上的动作轻轻柔柔的,好像生怕弄疼他似的。
“好了。”
小道长这才睁开了眼,乍一看到离得近,连她脸上那细腻的绒毛都能瞧得清楚,猛一下退了步,耳朵泛起一片红,“多、多谢姑娘了,我去给你们倒茶。”
拧不过人家客气,很快小道长就端来了茶水。
说是茶,都是陈年旧茶的碎渣子,好在山泉水清冽,煮开来,味道也不错。
得知他们是来道谢的,看着姜妩他们送来的菜和点心,小道长心头感激,难为情道,“救小兄弟是举手之劳,否则怎么对得起师傅教诲,本就是应该的事儿,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
“都是自家种的,客气啥。我看道观外面也有一块田,草都半人高了,你这里香火又不旺……”
张元青的话没说完,就被姜妩眼疾手快塞了一块水栗子糕:“小道长别介意,我二哥说话口直,不过话糙理不糙,不用同我们客气的。”
小道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自责,“都是我没用……”
姜妩几个被道观里的神像吸引去了目光,虽说外面看着破破烂烂的,可是观里头的三尊神像一个个瓦光蹭亮,像是每天有人仔细擦拭,底下的长条桌上摆着新鲜的果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道长,这观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姜妩打进来就没看到过第二个人,有些好奇问道。
“嗯,前些年师傅仙去后,观里就剩下我一个了,除了路过躲雨的,没什么人来。”所以才香火凋零,门庭冷落,沦落到要为了生存发愁的窘境,“我也想过法子,可师傅留下的那些不能动……”
双桥镇还算热闹,这道观又是在镇子上的,怎么会生意不好呢,就是当家师傅不在,不能取信于人,才越来越无人问津。
加上这小道长的菩萨心肠,不会自己去招揽生意,只怕是更难了。
姜妩看出他的窘迫:“小道长可会符箓卜卦?”
“这些我会!师傅还教过我炼丹术,我会炼丹药!”小道长说到自己本事,话一下就多了,“林家那老黄牛跛脚就是我给治好的,我还看过师傅给大户人家化煞,一碗黑狗血下去,可灵光了,那户人家搬去都城之前,给咱们这修的药炉房。”
可师傅仙去后,再有人找上门来,一看就他一个人,都是摇摇头走了,其实他也是会的。
姜妩笑眯眯道:“会这些就够了。”
“你想让香火旺,首先就得让太清观的名声传出去,大家伙都知道你这儿的卦特别灵,自然就会找上门来,然后……院子里这棵千年古树也能派上用场。”
“啊?树能有什么用?”小道长看了眼外面遮天蔽日的古树,树干哪怕是三四个壮汉手拉手才能勉强环住,枝繁叶茂,倒是凉快。
姜妩详细说了说,几人才恍然大悟,小道长听后觉得不可思议,“这……这能行吗?”
“宝儿说行,那肯定能行,试试呗,反正又不吃亏。”张元明道。
小道长点了点头,便要送姜妩一卦。姜妩觉得有意思,也不推拒,“那我抽个签子,你帮我解,看看我以后能不能当进士妹妹,或者是家缠万贯?”
小道长拿来签桶,递给姜妩,她跪在三清神像前,虔诚地求了求,才摇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从桶里掉出来一支,被心急的张元青拣起送到了小道长手里,“小道长,你快看看。”
“前生原是此家人,今世相逢定有因;龙虎呈祥遂天子,五三六二是奇期(1)。”
“啥意思?”
“是上上签,签上说的是常山赵云赵子龙,以数十骑拒曹操大军,忠心正直,矢志匡扶汉室。求得此签者,功名富贵有神明护助,目前虽困,但终必逢时,勤勉修持可遂心意(2)。”
张元青听得一头雾水,但神明护助这几个词儿他还是明白的:“反正就是宝儿有神灵护的意思,那大富大贵肯定跑不了。”
姜妩回过神,被二哥的话逗乐,“扑哧”笑出了声,和小道长说道,“往后给人测字还是算卦,就得这么说,还有挡灾化煞的,收钱可不准心慈手软的,你要是收得少,他们还不信你有那本事呢。”
小道长似懂非懂,姜妩看着拍了拍他肩膀,换个法子激励他:“你身上挑着重振太清观的重担,你师尊师祖也都瞧着,定是希望你能将道法发扬光大,只是用了一些圆滑讨巧的法子,本意可离不了你师傅教你的道法大义。”
小道长猛地点头,又有些羞赧,自己竟然还没一个小丫头看得通透:“想不到姑娘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悟性,又这般通透,可想来……”
“不,她一点都不想,你也半点不要想!”兄弟俩连忙把姜妩藏到了身后,宝儿才不跟他做道姑呢!
风一阵,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姜妩朝外看去,古树顶端,旧时缠着的红绸,随风轻轻晃动,她的记忆里出现了一个清晰又模糊的人。
好似就是站在那样的树下,郑重其事的将一个挂了红绸的木牌子往姻缘树上系,说要许她一生。
“不至于不至于,我只是说这姑娘有慧根。”
“不,说都不许说!”
小道长的无奈解释和哥哥们的维护声传入耳中,将她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她垂了下眼眸,面带嘲讽。
狗屁一生。
似是有所感应,数千里外的一处,一个重重的喷嚏声,将刚递过来的药给惊散,原本正关切喂药的许涟漪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过来,更为体贴的拿着帕子擦了擦洒下的药,“殿下,您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