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宣示他的不满情绪。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闻喜之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有点看不透。
明明上一刻还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顶撞老师替她解围,下一刻就恨不得用冰冷的眼神刀了她。
祖上学变脸的?
闻喜之背起书包准备离开教室,才发现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
看来她这恶魔同桌,倒也确实不算浪得虚名。
至少在吓人这方面,他是真的很厉害。
学校里高三的那栋教学楼还灯火通明,闻喜之从高二教学楼下来,借着对面那栋教学楼的灯光,不小心看见个人。
确切说来,不止一个。
陈绥懒散地靠在两栋教学楼之间邮政报刊亭的绿色铁皮墙面上,右手指间夹着支烟,却没抽,随意地垂在身侧,猩红的一点火光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地闪。
看上去很不耐烦,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昏黄的火苗跳跃闪动,将他好看却受伤的脸照得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那支烟应该是刚点着,还剩下很长一截没有燃,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再继续抽,转而微微弯腰,按灭在一旁的花圃土里。
随后他重新直起身,却还是没什么精神似的随意地靠着绿铁皮墙面站着,看上去有种疲于应付的敷衍。
他面前站着个身材姣好的女生,穿着一样的校服,却跟他懒怠又不耐烦的姿势不同,站得很直。
不知道俩人在说什么,离得有点远,听不太清。
闻喜之本来都走过了,又转回来,从报刊亭另一边靠过去。
那声音逐渐听得清楚一些——
女生在问:“其实你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舍不得人家受罚对不对?”
闻喜之脚步一顿,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偷听。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转回来做出偷听这种不太道德的事,只是还没来得及想,就已经转了回来。
犹豫间,听见陈绥嗤笑了声:“你在说什么。”
女生回应:“不然你为什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替她顶撞老师?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
“……?”
是在说她?
闻喜之趴在报刊亭的另一边铁皮墙面上,凑近了耳朵贴上去,继续偷听。
陈绥沉默两秒,开口时语气很冷:“跟你有关系么?”
“可是……”女生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起来,“孙婆婆不想让你早恋的。”
“早恋?”陈绥大概觉得很好笑,尾音上扬,“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要早恋?”
“可是你刚刚在课堂上——”
“老郑真正想骂的人是谁你看不出来?”陈绥的语气轻蔑又嘲讽,“让个女生替我受罚,我还做不出来这种事。”
女生愣了一阵,再开口时听得出松了好大一口气:“这、这样啊,那没事了。”
又笑着问:“你今天回家吗?要不要一起?”
“不。”
“噢。”女生的语气瞬间变得失落,“那可以一起走出校门吗,反正也——”
“孙亦荟。”陈绥顿了顿,“离我远点儿。”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很好听,说出的话却好绝情。
这话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女生来说,实在有点重。
女生惊慌得有些结巴:“我、我只、只是……”
“走了。”
不等她说完,陈绥已经直接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女生却留在原地没有动。
片刻后,沉寂的黑夜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
居然给人弄哭了。
闻喜之真没想到,这恶魔同桌如此绝情。
她扒着报刊亭的铁皮墙面,悄悄地探出一点脑袋偷看。
女生蹲在地上,埋在膝盖里,哭得呜呜咽咽,好伤心,像告白被拒绝。
空气里有淡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地浮散。
彰显着,这支烟的主人已经离开。
也许女生并不想被人发现。
闻喜之本想递张纸过去,想了想还是没去打扰,转身离开。
只是,走出校门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地回响起陈绥说的那句话——
“让个女生替我受罚,我还做不出来这种事。”
不是绝对的良善,却也不算太坏。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闻喜之出神地想着,没太看路,一脚踩上软绵绵的东西,吓一跳。
短促地“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发现踩到个人。
有些熟悉的海盐薄荷香味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间。
闻喜之定睛一看,陈绥后背靠着铁艺围墙站着,枝上蔷薇从铁杆空隙里钻出来,依偎在他肩侧。
他微低着头,一双鹰隼似的眼在寂寂夜色里沉沉地看着她。
刹那间,闻喜之心虚地回想起刚刚不道德的偷听——
他该不会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