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笑了笑,没给她:“刚出锅的,烫,我帮你端进去。”
苏烟把手局促地收回去,搓了搓衣角。
“刚才吓到了吧?来,喝点儿汤压压惊。”薛姨帮她揭开小盅的盖子,热气蒸腾着海带汤的香味,弥散在陌生的空气里。
苏烟反应过来,她是指刚才客厅里吵架的事,笑着摇摇头。
“何先生跟展小姐离了婚,以后是不会过来了,你不要怕。”薛姨向她解释,“展小姐和太太都很好相处的,就是阿洵性格孤僻些,怕吵,你没事就别去楼上。”
苏烟忙不迭应:“我知道了,谢谢。”
“那你喝吧,喝完放这儿我来收。”薛姨说完便出去了。
汤味道很好,苏烟边吹边喝,没一会儿小盅见了底。
她把盖子合上,走过去拉开另一半窗帘,让阳光泻进房间,铺就大片大片的暖意。
窗户对着别墅侧面,有一条鹅卵石路从小树林蜿蜒着出来,远处湖面如镜子,白色长桥像漂浮的玉带延伸到视野尽头。
树叶与水鸟的唱和里,突然钻进一道清澈懒散的男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走了,以后这种低水准的比赛别叫我。”
随之而来的还有自行车碾过鹅卵石不断震动的声音。
穿着黑色篮球服的少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在即将撞上拐角那棵树的瞬间,游刃有余地转了个急弯。
直到那个连侧脸都看不清的高大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苏烟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紧张地拍了拍胸口——
车技真好呀,就是吓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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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烟带过来的东西挺多,但大部分是书和练习册,衣服应季的只有三套。
她春秋都是穿校服,冬天带了一件羽绒服和一条棉裤。还有些在外婆的老房子里,因为走得急,就没去收拾。
把行李归置好后,薛姨叫她下楼吃晚饭。
来时的衣服已经洗了,苏烟换了身干净的,出门时薛姨看见阳台上晾着的衣服,冲她笑道:“以后换下的衣服放着就好,我会洗的。”
苏烟不太习惯,礼貌地弯了弯唇:“谢谢。”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用不着跟我说谢谢。”薛姨按下电梯按钮,“以后你住在这儿,就跟阿洵他们一样,千万别拘束。”
苏烟点点头:“嗯。”
展腾霄的太太带儿子回娘家探亲了,听说还有个女儿,苏烟没见着。
先前在客厅吵架的女人和传说中的她儿子也没见着,客厅里只有展腾霄一人,大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在打字。键盘噼里啪啦的,屏幕射出的光映着中年男人眉心微蹙的脸,在空阔的房子里显得有点冷清。
苏烟忍不住出声打破这样的冷清:“展伯伯。”
她嗓音软软,带着点儿糯,顿时给屋里添上几分暖意。展腾霄眉心也随之舒展开,叫她洗手吃饭。
薛姨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时,苏烟刚刚坐下,背脊笔挺端正。
展腾霄没动筷子,她也就不敢动。
男人把擦手的湿巾放在一边,抬头问薛姨:“星野来了没有?”
“早来了。”薛姨答道,“团子不知道在哪儿滚一身泥,星野说给它洗个澡,要你们先吃,他下午和同学在外面吃过的。”
苏烟见展腾霄夹了肉,便拿起筷子,听这话又不知道该不该动了。展腾霄看出小姑娘局促,冲她安抚地笑了笑:“吃吧,不等了。”
苏烟这才安心动筷子。
展腾霄吃饭时一言不发,周围静得只有餐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
苏烟一时间有种如临异世的恍惚。
外婆去世后她寄住在舅舅家,舅妈的声音总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日日夜夜,耳根从来没清静过。
这一刻给她的感觉,就是久违的清静。以至于她很久没吃得这么饱,肚子都鼓起来了,薛姨让她去后院散步。
有钱人是最会享受的。
炎炎夏日,这里的晚上却十分凉爽,到处都是湖水和花叶的香气,恍若在闹市中开辟了一个世外桃源。
突然,她发现远处草坪上漂浮着点点幽光,像绿色的流星在漆黑的夜色里舞动。
苏烟惊喜地走过去,等越过花坛的时候,冷不防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险些撞上一堵黑色的“墙”。
篮球服上印着数字11,黑背心拼接白色短袖,因为手臂抬起的姿势而绷紧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量感。
夜色浓重,却能看出他皮肤很白。
忽略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熟悉,苏烟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点逐渐变暗的绿光,皱紧眉,不太熟练地命令人:“你……放开它。”
少年手中捏着一只萤火虫,垂下来的目光饱含兴味。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眼中荡漾的星光都带着点邪气。
盯住女孩倔强认真的脸,懒懒开腔:“跟我说话呢小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