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上的红烧牛腩咕噜咕噜,孤独冒着水汽。
白雾氤氲了视线。
陈鸣原本就是路过的,瞥了一眼桌上的晚餐,发现比想象中更为丰盛,心满意足回隔壁花园陪房东太太聊天。
窗户大开,两人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牛腩,小陆真做那个了?他前天还问我在哪可以买到……是挺麻烦的,那家超市离这远。”
“牛腩不好做吧,我看小陆忙活了一个下午,我想过去帮忙,都被他拒绝了……很正常,那本来就是给小沈做的,他当然希望自己动手,年轻人都这样。”
“可惜了,小沈今晚出门,找她的是朋友吧,我看他们两人关系挺好的。”
房东太太嗓门大,隔着院落,陆时洲都能清楚听见她的声音。
相比之下,陈鸣的声音逊色不少。
汤勺还捏在手心,陆时洲单手撑在岛台上。
鸦羽睫毛笼在眼睑下方,留下一片浅浅阴影。
日光留在指尖,好似早上拍照时,沈明烟无意间留下的温热。
阳光滚烫,陆时洲半蹲在沈明烟脚边,手指在她脚腕上轻揉。
那时沈明烟没有拒绝自己,陆时洲还曾侥幸两三秒,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原来所有的一切皆是一场空。
晚餐少了沈明烟,幸好陈鸣嘴甜,和房东太太聊起来投缘,才不至于冷场。
先前的红烧牛腩留了独一份在厨房,可惜沈明烟却迟迟没有出现。
陆时洲:什么时候回来?
陆时洲:要给你留饭吗?
一个小时四十八分钟前发送的消息,直至现在陆时洲还未收到任何回复。
房东太太和陈鸣结伴去了附近的小教堂。
一时之间,院落只剩下陆时洲一人孤零零的身影。
陆时洲坐在台阶上。
手机攥在手心,陆时洲的额头紧紧贴着手背,眉眼落寞寂寥。
花园点着一盏小桔灯,橙黄灯影零落洒在台阶上。
偶然听见一声猫叫,陆时洲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怔怔抬起头。
那一声猫叫越发清晰,陆时洲偏过头,意料之中,瞳孔之内出现一个小小的影子。
奶糖不知怎么越过二楼的防护栏,小小身子藏着大大的能量。
此时此刻正趴在门边,嗷呜嗷呜叫唤。
猫碗一直留有猫粮,水源也充足。
只不过往日这个点,沈明烟都会在楼上守着奶糖玩。
一猫一人皆在思人,表情如出一辙。
落在陆时洲肩上的灯影渐渐染上月光,盯着奶糖看了好一会,而后,陆时洲轻拾脚步。
踱步过去。
大门也新添了防护栏,隔着一道白色的防护栏,一人一猫对着相望。
陆时洲的脱敏治疗还在继续,虽然面对小猫咪的心悸少了许多,然而还是做不到坦然面对。
防护栏阻挡了奶糖外出的步伐,也拦住了陆时洲一颗恐惧之心。
“她还没回来。”
陆时洲低声,像是在给奶糖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能给她打电话吗?”
陆时洲自顾自,发出疑问。
沈明烟正和裴旭共进晚餐,单是这个消息,就足够击毁陆时洲所有的理智。
无奈他此刻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陆时洲不想像那个男人那样,偏执又疯癫。他害怕沈明烟看见自己不堪的那一面,也害怕自己步了那个人的后尘。
指甲掐入手心,陆时洲双眸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七点五十。
八点二十六。
九点零五。
极力克制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接近崩溃,握着的机身滚烫发热。
薄唇咬破,血腥味逐渐蔓延。
陆时洲终于忍不住,在奶糖一双灼目之下,拨通了沈明烟的电话。
陆时洲:奶糖好像饿了,需要再喂点猫粮吗?
半小时前发送的消息依然无人问津,犹如此时无人接通的电话。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相同的机械女声,陆时洲并不是第一回听,只不过上回是自己的号码被沈明烟拉黑。
……又被拉黑了吗?
情绪逐渐战胜了理智,陆时洲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行尸走肉攥着自己的手机。
唯一和沈明烟取得联络的工具,现在也失去了作用。
深沉的夜幕笼罩,四周只剩下窸窸窣窣的风声。
一门之隔的奶糖等得无聊,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晃一晃重新回了楼上自己的专属房间。
转眼又只剩下自己一个。
十一点了。
陆时洲垂首敛眸,手机电量告罄,他还是未得沈明烟只言片语的回应。
头顶的小桔灯一闪一闪,蓦地忽然不再跳动,直接陷入黑暗。